赵将的手指重重地点在新蔡县的位置上,目光锐利地扫过众人。
“我们不能停,停下来就是等死,在胡宗宪赶到之前,继续行军。”
他深吸一口气,斩钉截铁地下令。
“传令全军,冒雨前进,目标新蔡县,工兵营优先保障火炮和辎重车辆通行!”
命令下达,黑色的军团再次如同上紧发条的战车,顶着瓢泼大雨,踏着没膝的泥泞,向着东南方向的新蔡县开始了艰难的跋涉。
士兵们披着湿透的蓑衣,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体力消耗极大。
火炮和辎重车陷在泥里,需要几十人喊着号子才能推出来。
雨水模糊了视线,寒冷侵蚀着身体。
但没有人抱怨,每个人都清楚,停下,就意味着死亡。
赵将骑在马上,雨水顺着铁盔流淌。
他看着在暴雨中艰难行军的队伍,又回头望了一眼西北方向,那里是胡宗宪大军追来的方向。
前路是未知的坚城血战,后路是步步紧逼的死亡阴影,两侧是充满敌意的土地。
这支深入敌后的孤军,能否在绝境中杀出一条血路,答案就在前方,箭已离弦,唯有向前!
队伍强行军至汝宁府与南直隶交界处的杨庄店一带时,雨势更大,天色也暗了下来。
赵将审时度势,下令在庄外一处地势稍高的林地临时避雨休整。
疲惫的士兵们刚支起挡雨的油布,还未来得及喘口气,赵将新的命令又到了。
“各营连,立刻派出小队,巡查周边村落,尤其是杨庄店!看看有无百姓房屋垮塌,有无伤员需救治,粮食是否短缺!动作要快!”
赵将没忘记,大军任务不仅仅是继续撕开南直隶这个明廷钱袋子的口子,还有散发黑袍军对百姓的真实情况和传播消息。
三营二连一排的班长赵阳,一个脸庞黝黑的陕北汉子,却毫不犹豫地执行了命令。
他带着本班战士,冒着大雨深一脚浅一脚地摸进了临近的杨庄店。
庄子里一片死寂,雨水冲刷着破败的土墙茅屋。
很快,他们发现庄东头一间夯土房塌了半面墙,一个浑身湿透、瑟瑟发抖的老鳏夫蜷缩在残垣断壁下,眼神空洞。
这种夯土的房子年久失修,最容易垮塌。
“乡亲!没事吧?”
赵阳快步上前,用身体挡住风雨。
老鳏夫抬起头,看到一群披着黑色雨布、手持兵刃的军汉,吓得往后缩,连连摆手。
“军爷,俺什么都没了,别抢俺......”
“乡亲,别怕,我们是黑袍军!不抢百姓!”
赵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和些,他招呼手下。
“快,帮忙把老人家扶到安全地方,看看屋里还有没有能抢出来的东西!找点干柴生火,给老人家烤烤!”
士兵们七手八脚地把老人安置到附近一处尚算完整的屋檐下,又冒雨从废墟里扒出几件湿透的破被褥和一口裂了缝的铁锅。
赵阳把自己的干粮分了一半给老人。
老鳏夫捧着还带着体温的饼子,看着在雨中忙碌的黑袍军士兵,浑浊的老眼里满是难以置信,颤声开口。
“你们真是兵?哪里的兵?大明的兵可从不这样......”
赵阳一边帮他生火,一边笑着开口。
“老人家,我们是黑袍军,阎赴阎大人手下的兵,咱们当兵,是为了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不欺负人。”
“阎赴,黑袍军......”
老鳏夫喃喃道,仿佛想起了什么。
“好多年前,我们只在说书人那里听说过不一样的兵......叫什么岳家军。”
他眼眶湿润了,开始絮絮叨叨说起这些年官军的横征暴敛,庄里年轻人被抓丁,粮食被抢光的惨状。
赵阳和战士们默默听着,手中的动作更轻柔了些。
与此同时,赵将亲自带着警卫班巡视庄子。
在一处几乎被雨水泡塌的窝棚里,他们发现了一对瑟瑟发抖的姐弟。姐姐约莫十五六岁,面黄肌瘦,死死护着身后更小的弟弟,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赵将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柔和。
“孩子,别怕,家里大人呢?”
女孩嘴唇哆嗦着,不敢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