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霜细若盐,覆在彭城北营到东仓巷的一线街路上。
鼓木尚未响,市学草棚前已立起“第三课:丁役抵差”的木牌;“公估背面”的四条刻线,经昨日雨洗,如同在木纹里生了根。远处,白马津与清口两边传来夜炬收号的回音,节律恰是“二进一退”。市人循声望去,只见河雾升起一缕薄白,像在一张新纸上铺开第一层底色。
今日的第一件大事,不在市口,而在“钱”。北营东侧,一座两层的新楼揭帘。楼不高,生得方正,四面开窗,檐下悬一枚小小黑玉“狼首”,风过便“铮”然作响。楼额三字:**“钱库楼”。**笔划直硬,像从“十条”的骨头上取下来的。
揭帘的时候,不奏乐,不燃鞭炮。陈宫执一柄朱笔,先在楼前“规矩地”划出一方白线,扬声而笑:“**今日开楼,不为堆金,只为‘看得见’。**钱要走路,账要见人。”他把朱笔递给账房官,账房官将第一本小账册挂在楼前,红笔旁注:“盐、米、布、柴、药五项,晨牌与酉牌已更;缓冲金昨日支出三十六两,用于清口遇盗先补;‘错单’三条,三日必审。”旁边的小吏把“错单簿”钉在木架上,钉子入木“笃笃”作响,像在给这座新楼定脉。
糜竺穿素袍,亲手把一只小铜钟挂上二楼檐角。钟上阴刻四字:**“公估为先”。**他转身拱手,声音不高,字字稳当:“**钱脉不怕硬,怕乱。今日起,盐票、漕票、义仓券三票互兑,先在‘钱库楼’验票。**凡大额互兑,‘账房’与‘法司’双签;凡商旅遇险,缓冲金先补后核;凡市价波动,按‘潮水法’三日回正——此楼之‘金’,不是金银,是规矩。”
一排掌柜站在楼下,有的捏着算盘,有的握着私票。宋宪领“市征司”亲自上前收票,细细摸了摸票边,扬声道:“**私票折价一成,三月再减半成。**票边留‘绒’,真;票边齐口,假。——验票台就在这儿,白日开门,夜里闭灯,可敲可问,不可求情。”
“可问,不可求情。”人群里有人低低复诵,竟复出一点热气来。
陈宫不催不赶,转身迎向“学席”。今日“行学”第一处也同时启幕。陈登立于草棚之侧,身后立“水尺”与“水准”,与堤工、童生围着一张画着“白马津—清口—狼沟渡”的水道图。陈登手执一根细竹,竹端蘸墨,在水道图上点出三处红点:“**五年修渠,先测后筑。**今日先讲‘水尺’‘水准’,再讲‘堤弱处’。——修堤者可抵丁役之半,授‘学券’一纸,三月一考,合格者优先入‘乡学’。”
他让两名堤工把“水准”架起,邀一名里正上前看泡。里正握“水准”的手微抖,陈登却笑:“‘背面’看得懂,‘水面’自然不怕。”里正一怔,脸红了,耳根却热乎起来。围观的孩子们踮脚看“牛眼桩”,嘴里小声学着念:“水准、水尺、牛眼桩,堤弱处,丁抵差……”
钱在楼里,学在棚中,法在鼓木下,船在江上,四件事合起来,像四根绳拴住了一只原本乱飞的风筝。
午后,钱库楼前来了一名满面风霜的行商,背着一卷油布包,包里是遭盗与浪后折损的盐票与漕票。他把票摊开,指头发颤:“这几张……还能换么?”
账房官不答,魏相先一步把“验票灯”点起,灯下照出纸纤的小毛刺,毛刺间有极浅的“狼首暗纹”。魏相放下灯,抬声:“真。先补后核。”陈宫微笑:“规矩,先信人,后审账。”糜竺在旁补上一句:“先补的钱不是‘恩典’,是‘缓冲’。”行商眼圈一红,铁石一般跪下,山一样立起。他把油布包合好,抬头的那一下,眼里的水光和盐光搅在一处,竟闪出一点暖的亮。
同一时辰,北营“法帐”里,“错单”少了一条——“里正擅开小门”案。魏相当街示众:“某里正已受‘学席’三课之责与‘渠工’徭役之半,罚完入‘市学’旁听。再犯,祠堂法碑前自责,三日。”众人看“错单”被红笔划掉的一刻,竟自发鼓掌。鼓掌声不大,却有一种“明白”的味。
“明白可久。”陈宫站在钱库楼上,低声把这四个字念过,回头一看,吕布已到了楼后廊。
吕布没上楼,站在楼檐下的阴影里,背手看人。楼下有孩子在“验票台”边,伸手摸一摸“狼首暗纹”,再摸一摸身边父亲的手。吕布眼里那一线天光亮了又平,像冬天里短暂的日头。他忽道:“我要看的,不是金,是‘金流’。”
陈宫会意:“‘金流’一稳,‘人心’便不漂。”他把一页“钱库楼开楼纲”递到吕布手里,上面三行:“三开:开账、开仓、开学;三止: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