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瑾指尖点在舆图上的坤宁宫。
那里只有一个红点,是个小太监,“先从外围清起,别惊了圣驾。”
他没说“别惊了太后”,只提“圣驾”——在他眼里,只有皇帝是天。
“是!”
掌刑千户连忙应道。
他知道刘瑾的安排有道理——先拿外围的立威,等动静闹起来,再去动仁寿宫的,到时候木已成舟,太后想拦也晚了。
“还有,”
刘瑾抬头。
眼里闪着狠光,胖手在案上一拍:“让番役们换上便服,带足锁链,等宫里落钥。”
落钥之后,宫门全锁,插翅难飞。
“落钥后,各宫门都派人守住。”
他补充道,声音压得更低,“一只鸟都别想飞出去——谁敢放跑一个,咱家让他跟内奸一块蹲诏狱。”
掌刑千户心里一凛。
落钥后动手,是要一网打尽,不给通风报信的机会。
他看着刘瑾眼里的狠劲,忽然想起上午那些质疑——现在才明白,能被皇帝选中提领东厂的,哪有善茬?
“属下这就去安排!”
掌刑千户说完匆匆离去,脚步比来时快了一倍,再不敢有半分怠慢。
看着掌刑千户背影。
刘瑾拿起朱厚照赐的拂尘。
轻轻掸了掸案上的灰尘——那灰尘是卷宗上掉下来的,沾着无数人的秘密。
二百三十七人,只是开始。
他要让皇宫里每个人都知道,谁是真正的主子,谁是替主子拿刀的人——以后这宫里的风,得从东厂衙署刮出去。
四更天。
紫禁城角楼响起落钥梆子声。
“哐当——哐当——”
声音在寂静夜里格外响亮,一下下撞在宫墙上,震得宫灯晃了晃。
厚重宫门一扇扇合上,铜锁落锁声“咔哒”传出很远——那声音像给某些人敲的丧钟,敲一下,就离末日近一步。
刘瑾站在东厂衙署台阶上。
看着远处宫墙上巡逻火把渐渐稀疏——那些火把在宫墙上晃,像萤火虫似的,弱得很。
他对身后番役们道:“时候到了。”
他声音低沉坚定,没一丝波澜,像在说“该吃饭了”。
三百名东厂番役早已换上便服。
粗布短打,腰间别着锁链和短刀,刀鞘用黑布裹着,看不出来;手里还攥着黑布蒙眼巾,黑压压站在院里,像一群蓄势待发的夜狼——没人说话,连呼吸都压得很低。
“记住,”
刘瑾声音压得很低。
却带着穿透骨髓的寒意,扫过每个人的脸:“拿人时不许出声,用蒙眼巾堵嘴,锁链套脖子就拖走,反抗者,格杀勿论。”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几个犹豫的番役脸上:“若有人敢通风报信,不管是谁,先斩后奏!陛下说了,咱家的话,就是天条。”
“属下遵令!”
三百人齐声应道。
声音压得极低,却震得院角梧桐叶簌簌落下——这一次,没人敢敷衍,连眼神都带着狠劲。
刘瑾最后看了一眼皇宫方向。
那里烛火大多熄灭,只有几处还亮着——仁寿宫的灯最亮,像怕人不知道太后还没睡;太医院也亮着一盏,许是李嵩还在翻药书。
都像困在网里的萤火虫,微弱,却还不知道自己快死了。
他挥了挥手。
率先走出东厂衙署,青布蟒袍在夜风里飘,像一面黑旗。
夜风吹起他的袍角,露出腰间短刀——刀鞘上的鲨鱼皮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那光里,映着他眯起的眼睛。
“走。”
他没再说“给陛下交差”,只一个字。
队伍像一条黑色的蛇,悄无声息地滑进紫禁城宫道——脚踩在青石板上,没一点声;往亮着烛火的地方缓缓游去,快到太医院时,领头的番役抬手,三百人瞬间停下,像融进了阴影里。
今夜的紫禁城,该换个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