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实情。
那些被文官们刻意淡化的灾荒、克扣,那些写在地方志里、藏在御史密折里的“小事”,此刻被赤裸裸地摆在奉天殿中央。
像被剥光了衣服的丑角,在晨光里暴露着难堪的疮疤,令人羞愧难当!
阶下的文官们。
个个噤若寒蝉。
连最年轻的翰林,都低下头,盯着自己的朝靴——靴尖沾着点殿外的霜,却不敢抬手拂。
他们突然意识到,这位新皇不仅懂祖制、通财政,更对弘治朝的弊政了如指掌。
那些被他们写进奏折里的“太平盛世”,那些用来哄骗先帝、也哄骗自己的漂亮话,在皇帝眼里,不过是自欺欺人的遮羞布!
“臣……臣罪该万死!”
韩文突然撑起身子。
额头在金砖上磕得“咚咚”作响,比昨天谢恩时还狠。
血珠顺着眉骨往下淌,染红了眼角,也染红了地面的金砖——那砖是永乐年间铺的,硬得很,几下就磕出了血。
“臣执掌户部无能,致使国库空虚,愿辞去尚书之职,以谢天下!”
他这话说得又快又急。
像在溺水时抓最后一根稻草——文官最重名节,主动请辞至少能落个“知耻”的名声,总比被皇帝当众革职、冠个“贪墨”的罪名强!
“辞去尚书之职?”
朱厚照冷笑一声。
俯身捏住韩文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少年人的手指劲不小,捏得韩文的下颌骨“咯吱”响。
“差事办砸了就想拍屁股走人?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韩文的瞳孔骤然收缩。
从皇帝的指尖传来的力道,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那双年轻的眼睛里藏着的狠厉,比诏狱的刑具还刮人——他仿佛看到了昨天殿外被打死的眼线,尸体在乱葬岗被野狗拖咬。
“你以为辞职了,就能抹掉这五十五万两的烂摊子?”
朱厚照的指尖又用力了几分,“就能让边军士兵填饱肚子?就能让运河边的流民活过来?”
“臣……臣不敢……”
韩文的牙齿打颤,下巴被捏得生疼,却不敢挣扎。
口水顺着嘴角往下淌,糊了一脸,再没了半点尚书的体面。
“不敢就好。”
朱厚照松开手。
指腹上沾了点血珠——是刚才捏破了韩文下巴的皮,他随手蹭在韩文的官袍上,像在掸掉什么脏东西。
“这户部尚书的位子,你还得坐着。”
“但你给朕记好了,从今天起,国库进一文钱、出一文钱,都得经朕的眼。”
“每月初一,你亲自把账册送到坤宁宫,少一笔、多一笔,都给朕说清楚!”
他顿了顿,声音冷得像冰:“谁敢再像以前那样糊里糊涂,朕就让他尝尝诏狱的滋味——听说那里的‘琵琶刑’,能把人骨头都揉碎了。”
这话像一道惊雷。
劈在文官堆里——新皇这是要亲手抓财政,把户部从内阁的掌控里抢出来!
以前户部做账,都是内阁先过目,首辅点头了才能呈给皇帝,如今皇帝要“亲自看账”,这不就是明着说“信不过内阁”?
韩文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手指深深掐进掌心,掐出几个血印——他是文官集团的人,户部向来由内阁牵头理事,皇帝这话分明是要他“背叛”同僚,做个“皇帝的眼线”。
可想起昨天殿外的棍棒声,想起刚才账册上的罪证,想起“琵琶刑”三个字,他又不敢说半个“不”字。
犹豫间。
他下意识地抬眼,目光越过人群,望向站在最前排的刘健——这位内阁首辅是文官的主心骨,此刻只有他能拿主意,能救自己。
就这一眼。
被朱厚照逮了个正着。
“怎么?”
朱厚照的声音陡然转冷。
像数九寒冬的冰碴子砸在人脸上,带着刺骨的寒意:“说句话还得看刘首辅的脸色?你是户部尚书,还是刘首辅的跟班?”
“轰——”
这话像一颗炸雷。
在奉天殿里炸开——百官的脸色齐刷刷变了,连刘大夏、马文升这些老臣都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惊愕。
谁都知道文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