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府里的杂役。
倒是个伶俐人。”
朱厚照忽然笑了。
拿起竹纸凑近烛火。
火苗舔舐着纸面。
将那些怨毒的字迹烧成卷曲的黑蝴蝶。
灰烬飘落在地。
被他一脚踩碎,黑灰嵌进金砖缝里:
“张锐、李宾、王逊……
这几个名字。
倒是耳熟得很。”
他想起早朝时。
张锐总在文官队列里带头附和刘健。
刘健说“陛下三思,盐税不可加”。
他就跟着喊“臣附议,加税则商民皆困”。
像只学舌的鹦鹉,连语气都模仿得一模一样。
可谁不知道,张锐的姐夫就是江南盐商,去年还给他送了座别院。
李宾负责漕运时总说“损耗过大,漕粮难收”。
每年报上来的账。
漕粮少了三成,理由不是“船沉了”就是“被水冲走了”。
可他府里的粮仓却多了两成,去年还在通州买了处带花园的宅子。
宅子的大门用的是楠木,比六部衙门的门还气派。
王逊更是在武选司安插了好几个自家门生。
连个拉弓都费劲的秀才——他的小舅子。
都能混个“武备主事”的闲职。
拿着每月五两银子的饷银,天天在茶馆里听戏,连军营门都没踏进去过。
这些人平日里捧着“圣贤书”的幌子。
背地里却把国库当成自家钱袋。
把朝廷的官职当成人情。
如今竟敢咒大明必乱?
“陆炳。”
朱厚照的声音冷得像殿外的寒风。
刮得人耳朵疼:
“这些人说朕苛待老臣。
说朕冒犯祖宗。
说朕三年必乱。
你说该怎么赏他们?”
陆炳心头一凛。
连忙躬身。
后背绷得像张弓,连呼吸都放轻了:
“按《大明律?吏律》。
谤讪朝政者。
杖一百,流三千里,家产减半;
若有谋逆之言,妄议社稷安危者。
斩立决,妻女没入教坊司。”
“流三千里?”
朱厚照冷笑一声。
走到陆炳面前。
目光像淬了冰的刀。
直刺他的眼睛,看得陆炳后颈发凉:
“他们在刘健府里聚而论政。
非诏会而私议,这叫‘聚众生事’;
咒大明必乱,惑乱民心,这叫‘妖言惑众’。
两者并罚。
够不够资格去诏狱喝杯茶?去尝尝‘弹琵琶’的滋味?”
诏狱的茶?
那是用烙铁和夹棍泡的“好茶”!
“弹琵琶”更是把人肋骨挑出来,像弹琵琶一样折磨。
进去的人。
十个有九个得脱层皮,剩下一个也得疯。
陆炳的后背瞬间渗出冷汗。
却挺直了脊背。
声音铿锵:
“陛下圣明。
此等奸佞。
确实该去诏狱醒醒酒,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君臣之礼’。”
“那就请他们去。”
朱厚照转身望向窗外。
暮色已将宫墙染成墨色,连檐角的铜铃都看不清了。
远处的钟楼敲了七下。
沉闷的响声裹着雪意飘进来,带着点丧钟的意味:
“记住。
要‘请’。
用八抬大轿请。
别伤了他们的体面——
毕竟是弘治朝的‘贤臣’。
朕得给先帝留点面子,不能让外人说朕‘容不下老臣’。”
最后几个字说得轻飘飘的。
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厉。
陆炳知道。
这“请”字里藏着的。
是比刀斧更重的分量——八抬大轿抬进诏狱,比直接绑着去更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