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多罚俸降职,很少动真格。
可这位新皇不一样。
他年轻,才十五岁。
却比六七十岁的老臣都看得透彻。
他手里攥着铁证,却不急着扔出来问罪。
反而先给你递颗“记功”的糖。
再让你自己掂量轻重,自己认错。
这手段,比直接砍头还让人难受。
“这孩子……太可怕了。”
谢迁喃喃道。
像是在说给刘健听。
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值房的木柱,抠出一道道白印。
“他比太祖爷还铁腕,比太宗爷还能忍。
咱们这些老骨头,怕是斗不过他。”
刘健点了点头。
他走到案前坐下。
案上还摊着今早没看完的《盐铁司月报》。
上面写着“江南盐税月入二万两”——连定额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这亏空像个黑洞。
吞噬着大明的根基,也吞噬着他们的前程。
以前他总想着。
只要不闹大,能捂就捂。
毕竟文官集团盘根错节。
一动就可能牵一发而动全身,甚至逼反地方巡抚。
可现在看来。
那点“捂盖子”的小心思。
在新皇眼里。
恐怕早就成了透明的,连底都看穿了。
“不能再像从前那样了。”
刘健突然开口。
语气异常坚定,拳头在案上攥紧,指节发白。
谢迁抬眼看他。
眼里满是询问——他知道,刘健要拿主意了。
“以前。
咱们总觉得。
文官是社稷的根基,是‘清流’。
得替天下读书人争体面。
跟内宫争权,跟外戚争利。
甚至……跟陛下争‘祖制’。
觉得只要是文官做的,就算有点贪腐,也是‘小节’。”
刘健的手指在案上轻轻敲击,敲得《盐铁司月报》纸页发颤。
“可现在看来。
再这么争下去,再这么纵容贪腐。
就是把自己往死路上逼。
陛下要的是能‘守江山’的文官,不是只会‘争体面’的蛀虫。”
他想起朱厚照说的“打江山难,守江山更难”。
又想起那句“要是连管钱的、领兵的都想着中饱私囊,这江山还能守多久”。
那些话。
字字都在戳他们的脊梁骨,戳得生疼。
“陛下要查账。
就让他查。
不仅要查,还要咱们亲自牵头查。”
刘健深吸一口气。
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连声音都带着决绝:
“张锐他们的窟窿。
咱们不护着。
该抄家的抄家,该杀头的杀头。
甚至……咱们还得帮着陛下查得更彻底,把那些藏在后面的门生故吏,都揪出来。”
谢迁猛地抬头。
眼里满是惊愕,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官帽都歪了:
“首辅!
那可是咱们的门生故吏!
是跟着咱们一起从翰林院出来的,是咱们的‘自己人’!
要是都查下去。
文官集团就散了啊!
到时候,朝堂上就没人能跟陛下‘制衡’了!”
“难道等着陛下亲自动手,把咱们一起掀翻吗?”
刘健打断他。
声音陡然拔高,震得案上的茶盏都晃了晃,茶水洒出来,浸湿了《盐铁司月报》的边角。
“张锐在供词里写了多少人的名字?
二十七个!
从六部主事到地方知府都有!
王逊的密信里牵连了多少巡抚?
三个!
都是咱们提拔的!
真要一一清算。
内阁能独善其身?
你我能逃得了干系?”
谢迁被问得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