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朱厚照抬眼,眼里亮了亮,放下手里的章程:“哦?地窖里藏了什么?刘忠有没有说具体的?”
“说是有三个樟木箱,里面装着不少书信,还有一本厚厚的账册,记着跟藩王的银钱往来,一笔笔都写得清清楚楚,连年份、数额都没漏。”
张永的声音压得很低,头快磕到地上,“刘忠还说,那些书信都是用蜡封着的,上面有藩王的印鉴,只是他没看清是哪个藩王的。”
朱厚照的手指在桌沿上顿住,指尖轻轻敲着,发出“笃笃”的响,像是在思考:“藩王?哪个藩王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跟内阁首辅私下往来,还送银钱?”
他冷笑一声,眼里闪过一丝冷光,像淬了冰的刀:“南边的藩王,除了宁王朱宸濠,还有谁有这么大的野心?去年他还上奏说‘想进京朝贺’,被朕驳回了,看来是贼心不死,想勾结文官谋逆!”
“刘健这老东西,藏的东西倒是不少,没白让缇骑审他三天。”
“陛下要不要现在就派人去搜?陆指挥已经带缇骑在刘府外等着了,随时能动手。”张永问,膝盖还弯着,不敢直起来。
“不急。”
朱厚照摇头,把章程合上,放在桌角,“明天先审谢迁,看看他能吐出多少同党,尤其是跟宁王往来的事。刘健的地窖,等把谢迁钉死了再去搜,才有意思。”
“到时候人证(谢迁口供)、物证(地窖书信)、旁证(周伦供词)都齐了,看谁还敢替他们说话,连宁王都得乖乖认罪!”
他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的夜色,龙袍的下摆扫过地面,带起细灰:“陆炳那边,让他多派些人盯着李东阳的府邸,别让他给谢迁递消息,也别让他把跟谢迁的往来书信烧了——留着当证据。”
“另外,让人盯着宁王在京的眼线,就是那个在琉璃厂开书铺的‘吴老板’,别让他跑了,等地窖的书信搜出来,就把他抓了,跟谢迁对质!”
“是,老奴这就去传话,保证办妥!”张永躬身退下,脚步轻得像猫,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朱厚照望着宫墙外的夜色,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他知道,明天的御门听审,谢迁一定会拼死挣扎,文官最会狡辩,尤其是谢迁这种当了十几年次辅的老狐狸,肯定会把责任推给“下属蒙蔽”“周伦污蔑”。
但他更期待的,是刘健地窖里的那些书信——只要能拿到宁王勾结文官的证据,他就能名正言顺地削藩,既解决了朝堂的蛀虫,又除了宗室的隐患,一举两得。
夜色更深了,京城里的恐慌像潮水般蔓延,漫进每个官员的府邸,漫进每个睡不着的梦里。
有官员连夜把小妾和孩子往乡下送,用麻袋裹着,从后门偷偷递上马车,谎称是“远房亲戚家的孩子,来京里养病”;有官员对着祖宗牌位磕头,额头磕得红肿,嘴里念着“列祖列宗保佑,别牵连儿孙,我愿意把贪的银子全交出来”;还有官员偷偷烧账本和书信,火苗“舔”着纸页,映得脸忽明忽暗,手忙脚乱地往灶膛里塞,生怕留下一点痕迹。
没人知道,这场由御门听审引发的风暴,最终会卷走多少人。
但所有人都明白,天已经变了——那个可以让文官结党营私、糊弄皇帝、贪腐敛财的时代,彻底过去了。新皇虽然年轻,却比先帝狠得多,也聪明得多,根本不吃“文官体面”那一套。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启明星刚挂在东边的天空,午门外就已经站满了官员,比昨天更多,也更沉默,像一排排立在地上的墓碑,连交头接耳都不敢。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倦容,眼下挂着青黑,眼里却布满血丝,像是一夜没睡,光睁着眼等天亮——等那场决定他们命运的审判。
当朱厚照的仪仗出现在远处的宫道上时,“叮铃叮铃”的銮铃声传来,人群里响起一阵细微的骚动,有人往队伍后面缩,有人偷偷抹汗,还有的人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的“自首状”。
所有人都在猜测,今天要审的谢迁,会不会比刘健更惨——会不会被当场廷杖,或者直接押去诏狱,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更有人在偷偷打量李东阳的位置,想从他脸上看出些端倪——李大人跟谢迁是同年,关系最好,他要是慌了,大家更得慌;要是他镇定,说不定还有转机。
可李东阳只是低着头,盯着自己的官靴,连眼皮都没抬,谁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只有朱厚照知道,今天的主角,不仅仅是谢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