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软怕硬的东西”。
不过,只要能把欧阳铎的官凭办下来,陛下那边好交差就行——至于这王华心里怎么想,他才懒得管。
另一边,户部衙门的正厅里,气氛却冷若冰霜,僵硬得能拧出水来。
紫檀木长案上堆着半人高的账册,墨迹斑斑,空气中弥漫着旧纸和墨汁的味道。
韩文领着欧阳铎刚走进来,靴底踩在青石板上的声响,瞬间打破了正厅的寂静。
几个正在翻账册的官员立刻放下手里的算盘,围了上来,目光像探照灯似的,落在欧阳铎身上。
为首的是户部员外郎李嵩,他是成化二十三年的进士,在户部待了快二十年,从主事熬到员外郎,头发都熬白了大半,是户部的“老资格”。
见韩文身边跟着个青衫秀才,袖口磨得发毛,手里还攥着个打补丁的布包,他忍不住皱起眉头,语气里带着几分倨傲地问:“韩尚书,这位是?看着面生得很,是您的远房亲戚,来衙门里当个差混口饭吃?”
旁边的主事周瑞也凑过来,上下打量着欧阳铎,眼里满是好奇:“瞧这打扮,像是乡下的秀才吧?尚书大人,您这是带他来认认门?”
欧阳铎被这么多穿绯色、青色官服的人围着,心里发慌,下意识地往韩文身后缩了缩。
手里的布包攥得更紧了,指节都泛白了——布包里的《九章算术》硌得掌心生疼,却成了他唯一的支撑。
他低着头,不敢看人,脸颊发烫,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韩文清了清嗓子,压下心里的忐忑。
朗声道:“给诸位介绍一下,这位是欧阳铎,欧阳先生。”
他顿了顿,迎着众人疑惑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出那句早准备好的话:“是陛下亲自推荐的,以后就在户部任主事,专司查核天下税赋,跟咱们都是同事了。”
“什么?”
“主事?他?”
“韩尚书您没开玩笑吧?”
话音刚落,正厅里瞬间炸开了锅,议论声像潮水般涌来,差点把屋顶掀翻。
李嵩眼睛瞪得溜圆,手指着欧阳铎的青衫,声音尖利:“韩尚书,您这是说真的?他……他这打扮,分明是个没中举的秀才!连个功名都没有,怎么能当主事?”
“可不是嘛!我刚才瞅见他袖口还有补丁呢,料子粗得硌手,怎么看也不像有功名的读书人!”
年轻主事赵谦接口道,语气里满是不屑——他是正德二年的进士,熬了一年才补了主事的缺,心里本就憋着气,见一个秀才一步登天,更是不服。
“咱们户部哪个主事不是两榜进士?就算最差的,也是个举人出身,还得在衙门里熬个三五年!”
“秀才授主事?这不合规矩啊!陛下是不是听了谁的谗言,弄错了?”
“韩尚书,您得去跟陛下说说啊!不能让这么个乡下秀才来户部当主事,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户部没人了?”
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像石子一样砸在欧阳铎脸上。
他的脸瞬间红透了,从耳根一直烧到脖子,头埋得更低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知道自己出身低,却没想到会被这么直白地戳出来,连“乡下秀才”“没功名”这样的话都摆上台面说。
更有人梗着脖子,拍着桌子道:“不行!这得找陛下谏言!朝廷命官的任用哪能这么随意?这是坏了祖宗的规矩!”
“对!咱们联名写个折子,就说‘非科举出身者不得任五品官’,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我看行!这折子我第一个署名!”
这话一出,正厅里的议论声更响了,好几个官员都点头附和,眼里满是不服气和愤懑——他们苦读十几年,过五关斩六将考中进士,又在衙门里熬了这么久才混到主事,凭什么一个连举人都不是的秀才能一步登天,骑在他们头上?
韩文原本还想压一压众人的情绪,听到“找陛下谏言”五个字,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像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冰水,浑身的血液都差点冻住。
他猛地一拍桌子,“咚”的一声巨响,震得桌上的账册、算盘都跳了起来,墨汁溅在宣纸上,染出一大片黑渍。
“放肆!都给老夫闭嘴!”
正厅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被他吼懵了,愣愣地看着韩文——韩尚书向来温和,从没发过这么大的火,连手都在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