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韩文的手还按在桌子上,指节泛白。
他指着刚才喊“谏言”的赵谦,声音都带着颤,却透着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劲:“找陛下?你想找陛下说什么?说陛下用人不明?还是说陛下的旨意不合你的心意?”
赵谦被他问得一愣,梗着脖子道:“可他确实是秀才啊……规矩就是规矩,总不能因为是陛下的旨意,就坏了祖宗的规矩吧?”
“秀才怎么了?规矩又怎么了?”
韩文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疯狂。
“陛下说他能当主事,他就能当主事!陛下的旨意,轮得到你们来置喙?轮得到你们来谈‘规矩’?”
他死死盯着众人,眼里的恐慌几乎要溢出来,声音嘶哑:“你们想谏言?是嫌自己的脑袋硬,还是嫌老夫的脑袋不够硬?忘了前几天会昌侯的下场了?”
“会昌侯孙铭,孝恭孙太后的侄孙,正儿八经的勋贵,就因为觉得陛下的旨意‘不合规矩’,想犟一犟,结果呢?”
韩文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每个字都像钉子,砸在所有人心上:“赐死!抄家!子孙流放大同!你们也想试试?是不是觉得自己比会昌侯还金贵?”
这话像一盆冷水,浇得所有人都蔫了,刚才还义愤填膺的官员们,瞬间像泄了气的皮球,一个个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会昌侯的下场谁不知道?那可是皇亲国戚,说赐死就赐死,他们这些普通文官,在陛下眼里连蝼蚁都不如!真要是联名谏言,怕是折子还没递到文华殿,自己的脑袋就先没了。
李嵩张了张嘴,想说“我们跟会昌侯不一样”,却被韩文冰冷的眼神吓得把话咽了回去,手指紧紧攥着袖口,心里满是憋屈,却不敢再表露半分。
正厅里鸦雀无声,只有窗外的风吹着树叶“沙沙”响,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账册上的墨渍渐渐晕开,像一块难看的疤痕,映得所有人的脸色都格外阴沉。
欧阳铎站在韩文身后,看着韩尚书发白的脸、发抖的手,还有他眼底藏不住的恐慌,心里又酸又热,鼻子一抽,差点掉下泪来。
他知道,韩尚书这不是在发火,是在护着他,更是在护着整个户部的人——要是真有人敢递谏言折子,不光递折子的人要倒霉,连举荐他、带着他的韩文,也得被牵连。
而韩文望着底下一群噤若寒蝉的官员,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这些人虽不敢再提谏言,可心里的疙瘩没解开,以后肯定会给欧阳铎使绊子——给他最难查的账册,给他最偏远的税赋案子,甚至故意传他的闲话,让他在户部立不住脚。
欧阳铎要是立不住脚,办不好陛下交代的“查税赋、追亏空”的差事,陛下怪罪下来,自己这条老命,怕是真保不住了。
他的脸色依旧惨白,指尖攥得发白,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该怎么把这局面圆过去?该怎么让欧阳铎在户部站稳脚跟?该怎么向陛下交差?
这些问题像一块块石头,重重压在他心上,让他几乎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