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您可别谢我。”
张永连忙扶住他,手指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
“这都是皇爷的吩咐,皇爷昨儿个还特意问咱家‘陈璋是读书人,书房采光够不够’,让咱家把书房的窗户改大了一倍,您瞧——”
他指着书房的窗户。
“这窗户朝东,早上的太阳正好照进来,您看书不伤眼;晚上点上烛火,也亮堂。”
陈璋顺着他的手指看去,书房的窗户果然比寻常窗户大了一半,窗棂是“冰裂纹”的,既好看又透光。
他心里一震。
陛下连他“喜欢读书、怕伤眼”这点小事都记着,这份用心,比任何赏赐都让他动容。
他攥紧拳头,指节泛白,声音带着几分哽咽。
“陛下对晚辈这般厚爱,晚辈唯有拼尽全力查案断狱,替百姓伸冤,才能报答陛下的恩情,绝不敢有半分懈怠!”
“您能这么想,皇爷听了肯定高兴。”
张永从布包里掏出两卷《大明律》,放在书案上。
“这是皇爷让咱家给您带的,新刊的版本,补了去年新增的‘漕运贪腐’条款,您查案能用得上。”
他看了眼天色,日头已经升到头顶,连忙道。
“时辰不早了,咱家还得回宫里复命——皇爷等着听您安顿的消息呢。院里留了两个杂役,一个叫‘老周’,会做饭;一个叫‘小郑’,会打扫,您有需求直接跟他们说,或者差人去宫里找我,随叫随到。”
陈璋连忙挽留:“张伴伴不再坐会儿?喝杯茶再走?老周刚烧了水,正好泡壶碧螺春。”
“不了不了,宫里还有差事。”
张永摆了摆手,转身往门口走,走到院门口又回头叮嘱。
“明日卯时别忘了去刑部点卯,韩尚书说给您留了‘漕运粮失踪案’的卷宗,您可得仔细查,那案子……皇爷也盯着呢。”
“晚辈记下了!张伴伴慢走!”
陈璋送张永到胡同口,看着马车消失在拐角,才转身回了院子。
站在中院的葡萄架下,看着池子里的红鲤游来游去,陈璋深吸一口气,转身进了书房。
他拿起书案上的湖笔,蘸了浓墨,在宣纸上写下“不负君恩,不负百姓”八个大字。
笔锋刚劲,墨色饱满,每个字都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这是他对陛下的承诺,也是对自己的要求。
另一边,户部衙门的“清吏司”值房里,阳光透过窗户纸照在案上的账册上,映出“保定府”“河间府”的字样。
韩文和欧阳铎刚把赈灾款的复核公文发往直隶各府,两人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值房,一坐下就瘫在了椅子上,连抬手的力气都快没了。
从昨晚亥时到今早巳时,两人只喝了几壶凉茶,没合过眼。
韩文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指节按得“咯吱”响,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妈的,真想把这尚书印扔了!这些狗东西,就知道盯着赈灾款贪,先帝在的时候,谁敢这么明目张胆?”
他拍着桌案上的账册,声音里满是烦躁。
“弘治十五年河南水灾,先帝拨了五十万两赈灾银,没一个官员敢动半分,现在倒好,陛下刚登基半年,这些人就敢顶风作案,五千石粮说贪就贪,是觉得陛下年轻好欺负?”
欧阳铎端起桌上的凉茶喝了一口,茶水已经凉透,却刚好缓解了喉咙的干涩。
他放下茶杯,指尖划过一本“保定府采购账册”,账册上“德昌号”的收据还夹在里面,他沉声道。
“韩尚书,您说得对,现在的情况和先帝时期不一样——先帝仁厚,遇事总想着‘教化为主,惩戒为辅’,可陛下眼里揉不得沙子,去年刘健、谢迁贪墨,陛下直接让他们自缢,家产抄没,这威慑力够大,可还是有人敢贪,说明背后的人要么有靠山,要么……这贪腐不是个案,是一伙人。”
韩文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个旱烟袋,却没点燃,只是捏着烟杆发呆。
“可不是嘛!今天在暖阁,陛下没等咱们把账册漏洞说透,就定了‘户部发公文、锦衣卫盯梢、东厂查文书’的三衙联查策,那布局,比咱们这些浸淫官场几十年的老臣都周全,那些贪墨的人,怕是要栽大跟头了。”
他顿了顿,看向欧阳铎。
“对了,你刚才说账册的漏洞‘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