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永弯腰捡起笔,塞进李谦手里,按着他的手,在“同意”二字上连划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圈。
墨汁混着李谦的汗,在纸上晕开,勉强算是签了。
“这就对了。”
张永松开手,拿起方案,看了眼上面的血迹和签名,满意地点点头。
“早这么识相,不就省事了?”
他转身往外走,锦衣卫跟在后面,没人再看地上的尸首和瘫在地上的给事中们。
走到门口时,张永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值房里的人,眼神里的警告像冰。
“告诉你们六科的人,好好干活,别学王伦。”
“不然,他的下场,就是你们的下场。”
等张永带着锦衣卫走远了,值房里才爆发出压抑的哭声。
老给事中扑在王伦的尸首旁,抱着他的脑袋哭,眼泪混着血,糊得满脸都是。
年轻给事中们咬着牙捶桌子,却没人敢说“要去告御状”。
王伦的脑袋还在地上呢,谁还敢触陛下的霉头?
消息像长了翅膀,半个时辰就传遍了京城。
“六科都给事中王伦拒签方案,被陛下派锦衣卫当场斩了!”
“就在六科的值房里!血溅了满桌满地,连《大明会典》都染红了!”
“副给事中李谦被刀架着签了字,现在六科没人敢吭声了!”
官员们听到消息,个个吓得心惊胆战。
吏部尚书正在跟下属议事,手里的朱笔“啪”地断成两截,墨水溅在案上的官员名册上。
翰林院的编修们凑在窗边,声音压得像蚊子叫,没人敢提“祖制”两个字。
连最敢说话的御史,都把刚写好的奏疏揉成了团,扔进了炭盆。
谁也不想成为第二个王伦。
内阁值房里,李东阳刚收到消息,手里的茶杯“啪”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站在原地,脸色惨白,指尖捏着案上的奏折,指节发白。
“陛下……陛下怎么能真的杀人?”
李东阳的声音发颤,连呼吸都乱了。
“王伦虽顽固,却是为了守住祖宗家法,杀了他,天下文官会寒心的!六科以后还敢封驳奏疏吗?这朝堂的制衡,就这么破了啊!”
旁边的阁老刘健也急了,来回踱步,袍角扫过地上的茶杯碎片,发出“哗啦”的响。
“是啊!先帝在位时,再生气也只是罚俸、贬官,从没想过杀人!现在陛下这么做,以后谁还敢跟他提不同的意见?”
李东阳没说话,只是望着皇宫的方向,心里沉甸甸的。
他现在才明白,这位年轻的陛下,根本不是“能被劝服”的性子。
他要做的事,哪怕血流成河,也绝不会回头。
而坤宁宫暖阁里,朱厚照接过张永递来的方案,看着上面的血迹和歪歪扭扭的签名,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朕说过,要么签字,要么死。”
他把方案扔在案上,拿起旁边的密信。
是沈希仪从保定送来的急报,上面写着“李默与李嵩有书信往来,涉及贪腐银十万两”。
朱厚照指尖划过“李默”的名字,眼神冷得像冰。
“杀了王伦,只是开始。”
张永躬身站在一旁,不敢接话,后背的冷汗又冒了出来。
他知道,陛下的怒火,还没消,接下来,怕是还有更多人要倒霉。
六科的值房里,依旧一片死寂。
给事中们或坐或站,没人说话,只有地上的血迹渐渐凝固,变成暗沉的红。
窗外的阳光照进来,落在血迹上,却没带来半点暖意。
他们不知道,陛下接下来还会对六科做什么,更不知道,那场因保定贪腐掀起的风暴,已经顺着王伦的血,悄悄刮到了京城的朝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