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东阳走出坤宁宫,
心里像压着块烧红的烙铁,
又沉又烫,喘不过气。
他脚步匆匆,踩得宫道上的青砖“咚咚”响,
沿途遇到的官员笑着打招呼,
他都只是敷衍地点点头,
连嘴角的弧度都懒得扯,
满脑子都是“郑和航海图”和刘大夏那副死不悔改的模样。
从皇宫到兵部不过两刻钟的路程,
他却走得像过了半个时辰,
每一步都沉甸甸的,
既怕刘大夏真把图烧了,没法向陛下交代,
又怕他藏着不交,把事情闹得更僵。
到了兵部衙门口,
守门的小吏见是内阁首辅亲自驾到,
吓得连忙躬身行礼,腰弯得像虾米:“李阁老安好!
小的这就给您通报!”
“不必通报。”李东阳摆了摆手,
声音里带着几分不耐,急声问道:“刘尚书醒了吗?
现在在哪儿?”
小吏连忙直起身,不敢怠慢:“回阁老,
刘大人半个时辰前就醒了,太医刚走,
说没大碍,就是气血攻心,
现在在后堂值房的卧榻上休息呢,
就是……就是情绪不太好。”
“带我过去。”李东阳没多废话,
抬脚就往里面走,
小吏连忙小跑着在前引路,
心里暗暗嘀咕:首辅这急匆匆的样子,
怕是有大事,刘大人刚醒,
可别再出什么岔子。
穿过喧闹的前堂,
绕过栽着松柏的天井,
刚走到后堂值房门口,
就听见里面传来压抑的哭声,
断断续续,像受了天大委屈的孩童,
满是不甘和怨怼,
听得人心里发堵。
李东阳深吸一口气,
推开虚掩的木门。
只见刘大夏躺在铺着锦缎的卧榻上,
脸色惨白得像纸,
嘴唇干裂,嘴角还沾着未擦干净的暗红血迹,
手里紧紧攥着那张皱巴巴的“大明报”,
指节发白,纸边都被捏烂了,
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
眼泪混着血迹往下淌,
把胸前的衣襟染得一片暗红。
“介夫,你先别哭了。”李东阳走到卧榻边,
语气带着几分无奈,
伸手想拍他的肩膀,又怕碰着他的伤口,
只能停在半空:“事已至此,哭也解决不了问题,
咱们得想办法应对。”
刘大夏听到声音,猛地抬起头,
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到是李东阳,
眼泪流得更凶了,
像断了线的珠子:“宾之兄!
陛下怎么能这么对我!我是为了大明啊!”
“裁边军是为了省军费,把钱用在赈灾、养百姓身上,
他怎么能说我是秦桧?怎么能让百姓指着我的鼻子骂?”
“我寒窗苦读几十年,为国效力一辈子,
最后落得个‘奸臣’的名声,
我不甘心!不甘心啊!”
“你为大明?你这是在害大明!”
李东阳再也忍不住,猛地打断他,
声音像炸雷似的在值房里响起来,
吓得门外的小吏都缩了缩脖子:“大同刚打胜仗,
蒙古人只是暂时退走,根基未稳,
你就急着裁边军,这不是自断臂膀是什么?
这不是把大明的边境拱手让人是什么?
你这是去找死!”
“大明报社是陛下亲自授意办的,
你以为陛下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东阳坐下来,语气缓和了些,
却依旧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这些年,文官们动不动就拿祖制挡事,
有的结党营私,有的染指兵权,
还有的空谈误国,陛下早就不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