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都御史衙门的议事厅里,炭火烧得正旺。
噼啪声里溅起细碎火星,映得案上的奏报泛着微黄。
可这暖意,却驱不散屠滽心头的沉郁。
他手里捏着一份来自山东的奏报,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纸张边缘都被攥出了褶皱。
奏报里写得明明白白:当地州县官借“修河”之名苛捐。
每亩地加收“河工银”三十文。
百姓缴不出钱,差役就闯进门,连过冬的口粮、御寒的棉被都搜走了。
可都察院那边,竟连一道弹劾的折子都没递上来。
仿佛这桩苦事,从未发生过。
“都察院再这么装聋作哑,百姓的苦,就真没地方诉了。”
屠滽轻轻叹了口气,将奏报搁在案上。
指尖在“苛捐”二字上反复摩挲,眼底满是忧虑。
他刚要伸手去拿另一份关于江南盐税的奏报。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噔噔噔”地撞进耳朵,打破了厅内的沉静。
屠滽抬头望去。
只见一个穿着青色吏服的年轻人快步走进来。
腰间系着的布带晃得厉害,脸上还带着跑出来的红晕。
这是内阁首辅李东阳身边的贴身小吏周福。
平日里除了传阁令,很少来右都御史衙门。
“周小吏?”
屠滽放下笔,起身相迎。
心里却犯了嘀咕——内阁首辅的人突然来访,定是有要紧事,绝不会是闲聊。
“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儿?可是首辅有令?”
周福脸上堆着笑,脚步没停。
快步凑到屠滽面前,双手抱拳作揖,语气里满是急切。
“屠大人,首辅大人让小的来请您,说有天大的要事相商,您快随小的走一趟!晚了怕误了时辰!”
他说着,又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眼神里藏不住的羡慕,连声音都带着几分雀跃。
“屠大人,小的先提前给您道喜了!这次去内阁,定是您的好事,旁人求都求不来的那种!”
“喜从何来?”
屠滽愣了一下,连忙追问。
伸手按住周福的胳膊。
“周小吏你这话可别乱说,我这儿还有一堆奏报没处理——山东的苛捐、江南的盐税,哪一件都耽搁不得。”
周福却笑着摇了摇头,往后退了半步,故意卖关子。
“大人去了就知道!首辅特意吩咐,让小的别提前泄露,怕扫了您的兴。您快收拾收拾,首辅还在暖阁里等着呢,连茶都续了三回了!”
屠滽见他不肯多说,心里的疑惑更重了。
天大的好事?
是山东苛捐的事有了进展?
还是朝廷要派他去查基层的乱象?
他没时间细想,随手将案上的奏报拢在一起,用镇纸压住。
转身对守在门口的下属吩咐。
“我去内阁一趟,最多一个时辰就回。要是有紧急奏报,先放我案上,标上‘急’字,等我回来亲自处理。”
“大人放心,属下一定照办!”
下属连忙躬身应道。
看着屠滽跟着周福快步走出衙门,心里也犯起了嘀咕——首辅的人亲自来请,还说有喜事,难道大人要升官了?
屠滽跟着周福走出衙门。
街上的年味还没散。
商铺门口挂着的红灯笼,被风吹得轻轻摇晃,映得青石板路泛着红光。
孩子们手里拿着彩色风车,追着打闹,“呼呼”的风车声混着笑声,飘得老远。
可屠滽却没心思看这些热闹。
满脑子都在琢磨周福说的“喜事”。
他忍不住又问。
“周小吏,你跟我透个底,是不是关于都察院的事?”
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期待。
都察院自刘宇倒台后,主官之位空了半个月。
他身为右都御史,早就盼着能有人牵头整顿,让都察院回归“弹劾贪腐、为民请命”的本分。
周福却还是笑而不答,脚步更快了些。
“大人别急,到了内阁,首辅自然会跟您细说。小的只能跟您保证,这事儿对大人、对都察院、对天下百姓,都是天大的好消息!您就放宽心!”
两人穿过三条街,很快就到了内阁衙门。
刚进大门,就看到李东阳的贴身小厮候在影壁墙后,手里还捧着一件厚披风。
见他们来,小厮连忙迎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