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福面前,吹鼓手忽然同时停下,唢呐声戛然而止,整个场面死一般寂静。
张媒婆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她也穿着一身红,脸上扑了厚厚的粉,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惨白吓人。
“迎新娘子喽——”
她拖长声音喊道,语调平平毫无喜庆之感。
轿帘被掀开,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张媒婆转向文福:“新郎官,迎新娘下轿啊。”
文福哆哆嗦嗦地走上前,朝轿子里伸出手。
他预期会碰到什么?棺材?骨灰盒?他也不知道。
然而轿中竟伸出一只女人的手,冰凉刺骨,柔软得不像真人。
文福吓得差点缩回手,却被那只手紧紧攥住。
那手的力气大得惊人,根本不容他挣脱。
接下来的一切如同噩梦。
他被那只手牵着,完成了拜堂仪式。
院子里空荡荡的,除了吹鼓手、轿夫和张媒婆,再无他人——虽然文福明明给几个亲戚了请帖。
仪式结束后,轿夫们抬起空轿,随着吹鼓手又悄无声息地离去,消失在黑暗中。
张媒婆也匆匆告辞,临走前塞给文福一个小木匣:“新娘子的一点心意,收好了,能保平安。”
文福独自站在院子里,浑身冷汗。
刚才生的一切恍若梦境,只有手中残留的冰冷触感提醒他那不是梦。
他颤抖着打开木匣,里面是一缕用红绳系着的青丝,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个生辰八字——正是那姑娘的,旁边还写着“赵小兰”
三个字。
那晚文福没敢睡婚床,抱了床被子睡在了厨房炕上。
半夜里,他仿佛听到正窑里有动静,像是有人轻轻走动,又像是叹息声。
他蒙着头,浑身抖,直到天快亮才迷迷糊糊睡去。
第二天一早,文福战战兢地推开正窑的门。
里面一切如常,似乎什么都没有生过。
他稍稍安心,以为昨晚只是自己吓自己。
然而怪事接连生。
先是邻居家的狗见到他就狂吠不止,以前那狗见了他总是摇尾巴。
然后是村里的小孩见到他就哭,说“王叔背后有个白脸姐姐”
。
更诡异的是,文福现自己窑洞里的东西总会莫名其妙地移动位置。
他明明记得把旱烟放在窗台上,转眼却到了炕头;吃饭的碗筷有时会多出一套;夜里常能听到响动,像是有人在他耳边梳理头。
文福一天天消瘦下去,脸色灰暗,眼圈乌黑。
村里人都在背后窃窃私语,说他是被阴婚缠上了,但没人敢当面说什么。
七月中旬的一天,文福去邻村赶集,碰巧遇到了赵家庄的一个老人。
闲聊中,文福小心翼翼地问起赵小兰家的事。
老人的脸色顿时变了,把文福拉到一边,低声说:“你咋知道小兰那闺女的?造孽啊,那闺女不是病死的,是未婚先孕,投井自尽的!
肚子里还带着孩子呢!
家里觉得丢人,才对外说是病故。”
文福如遭雷击,顿时明白为什么阴婚仪式上那只手如此冰冷又有力——那是一尸两命的怨气啊!
那天晚上,文福破天荒地喝了半瓶白酒壮胆,决定把这件事彻底了结。
他拿出那个木匣,想要烧掉那缕头和生辰八字。
正当他要点火时,窑洞里的煤油灯突然忽明忽暗起来。
温度骤降,明明是盛夏夜晚,却冷得如同数九寒天。
那缕头竟然自己从木匣中飘出,悬浮在半空中,慢慢变长,像是有人在梳理它。
文福惊恐地看到,墙壁上慢慢浮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影,长及腰,身体浮肿,最可怕的是腹部明显隆起。
人影缓缓转向他,虽然没有五官,但文福能感觉到一种刻骨的怨恨和悲伤。
他吓得魂飞魄散,连滚爬带逃出了窑洞,一夜未归。
第二天,文福求人请来了十里八乡最有名的神婆何仙姑。
仙姑到他窑洞里转了一圈,脸色凝重。
“冤孽啊!”
仙姑摇头叹气,“这是一尸两命的怨气,母子都不安生。
你被人骗了,这不是普通的阴婚,这是‘借阳续阴’,想借你的阳气让阴魂暂时滞留人间,然后投个好胎。”
文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仙姑救命!
我该怎么办?”
仙姑沉吟良久,说:“解铃还须系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