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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顶轿子既然能送来,就能送走。
但需等到下一个朔月之夜,同样的时辰,同样的地点,你要准备送亲礼。”
接下来的日子,文福按照仙姑的指示借宿亲戚家,同时准备:五谷杂粮、三色布匹、纸钱香烛,还有最重要的——一对童男童女的纸人。
朔月之夜终于到来,文福在院中摆好供品,点燃香烛。
子时将近,远处又传来那诡异的唢呐声。
那顶猩红的轿子再次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院门口,同样的轿夫,同样的吹鼓手,同样的面无表情。
文福按照仙姑教的话,大声道:“阳缘已尽,阴路通畅,备薄礼,送归程!”
说完,他点燃纸钱和纸人,将五谷杂粮撒向轿子。
轿帘无风自动,轻轻掀开。
文福似乎看到里面有个模糊的身影,腹部隆起,似乎在向他微微点头。
这时,唢呐声突然转调,不再是那般诡异,反而透出一种如释重负的平和。
轿夫抬起轿子,转身离去,这次他们的脚步声清晰可闻,仿佛从虚无回到了现实。
队伍远去后,文福瘫坐在地上,浑身冷汗淋漓。
这时,他现地上有个东西在月光下反光——是那对银镯子中的一只,他当初下的聘礼。
他小心翼翼地捡起来,镯子冰凉但不再刺骨,反而有一种温润的感觉。
第二天起,文福的窑洞再也没有出现异常。
邻居家的狗再见他时,又摇起了尾巴;村里的小孩也不再怕他。
只是他比以前更加沉默寡言,经常一个人坐在院门口呆,手里摩挲着那只银镯子。
后来文福听说,张媒婆在那次朔月之夜后突然中风,半身不遂,再也不能说媒。
而河西赵家也搬离了老家,不知所踪。
多年后,文福收养了一个孤儿,取名王安,意为平安。
他拼命供孩子读书,安后来考上大学,成了村里第一个大学生。
安大学毕业后在城里工作,接文福去享福。
临行前,文福把那只银镯子交给了村里的庙祝,请他度后埋在庙后清净处。
临行那日,秋风送爽,天高云淡。
文福最后看了一眼生活了大半辈子的村庄,黄土高原在秋阳下宛如一幅油画,厚重而又宁静。
人生的路途漫长,每个人都要背负自己的行囊。
有的沉重,有的轻省,但终究要继续前行。
文福坐在儿子开往城里的车上,闭上眼睛,感受着阳光照在脸上的温暖。
活着真好,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