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家兄弟,在槐树下挖了起来。
挖了一米深,铁锹碰到了一个硬物。
是个陶罐,里面用油布包着一本厚厚的账本和一些买地合同。
账本里夹着一封信,是祖爷爷写的。
原来当年祖爷爷攒了些钱,改革开放不久就买了村东头一片林地,本想留给后代,但作为六七十年代那种流氓得势、儿子举报老子、吃人不吐骨头的时代亲经者,他没有可信任的人,于是把合同埋了起来,没想到突然得急病去世,没来得及告诉家人。
时间久了,地就被村里不怀好意的人收归集体了。
李忠贵拿着地契找到村委会。
一查,那片林地现在值不少钱,而且合同依然有效。
一下子,李忠贵和王娟从欠一屁股债变成了坐拥一片山林的“小地主”
。
那天晚上,夫妻俩备了一桌好酒好菜,请祖爷爷上座。
“祖爷爷,多谢您老人家指点!
我们李家后代永远记得您的大恩!”
李忠贵倒上酒,恭恭敬敬地说。
酒杯中的酒面微微晃动,似乎被无形的手端起又放下。
王娟也笑着说:“祖爷爷,以后您老随便看,我俩不收您门票!”
话一出口,一阵阴风吹过,王娟后脑勺被拍了一巴掌,像是长辈对胡说的小辈的嗔怪。
两人一鬼,其乐融融地吃了顿饭。
之后,祖爷爷再也没现身吓人,但夫妻俩能感觉到,祖爷爷还在屋里,默默地护着这个家。
李忠贵和王娟把山林卖给了木材厂大老板。
他们在老宅旁盖了新房,但老宅子原样保留,时常打扫上香。
夏夜,夫妻俩坐在院里乘凉。
王娟靠在李忠贵怀里,看着满天繁星,突然笑了。
“笑啥呢?”
李忠贵问。
“想起祖爷爷偷看咱俩那回,你那怂样儿”
王娟不怀好意地笑。
“还有脸说?谁叫得跟杀猪似的?”
李忠贵反击,“不过说真的,没有祖爷爷,咱俩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躲债呢。”
“是啊,”
王娟收敛笑容,“所以你说,这世上的鬼到底害不害人?”
李忠贵想了想,说:“害不害不知道,但肯定有放不下的牵挂。”
正说着,老槐树的枝叶无风自动,轻轻摇曳,仿佛在回应他的话。
月光如水,洒满小院。
远远地,几声狗吠传来,更衬得夜幽深静谧。
人间鬼神之事,说到底,不过是一个“情”
字。
有情处,即是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