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是第三代了。
许衡沉吟片刻,问道:党锢之祸早已平息,先生为何仍滞留南疆?何不返回故里?
张汤长叹一声:当年先父南迁时变卖家产,族中旁支早已分家自立,数十年来少有联系。我们这一脉久居湘中,徐州的户籍想必早已注销。如今若回东海故郡,怕是连寒门都称不上......与其回乡遭人轻视,不如在荆南安心定居。
许衡了然颔首。
看来张汤之父当年行事太过决绝,根本未留退路,将这一脉彻底扎根荆南。
想必他那受党锢牵连的父亲,如今已然作古。
可惜却连累了后人。
他以为给子孙留下了安稳,殊不知张汤身为汉人,深知自家本是地方经学世家,却因父辈决策失误,被剔除出士族之列,
如今反倒沦落为与蛮夷为伍的底层——纵使受蛮族首领重用又如何?
在汉人眼中,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的人物。
许衡轻叩桌案,问道:张先生可有归汉之心?
张汤郑重行汉礼:若无此念,方才在厅中又何必刻意用北地口音引起大人注意?
许衡展颜微笑:确实如此。你若不出声,我险些也将你当作蛮人。不过你已在湘蛮立足,年过三十,为何仍念念不忘此事?
张汤正色道:我自幼随父入蛮,毕生与蛮人周旋,即便重归汉籍,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但我有四子一女,实在不愿他们重蹈覆辙,生为汉人却永居蛮夷之地。
他语气愈发坚定:我东海张氏本是经学世家,却无端沦落至此,子孙何其无辜?
许衡深以为然。
本是堂堂大汉子民,却因父亲畏首畏尾,生生沦为底层贱籍,更将累及数代子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