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昨夜子时,井口突然涌出一股温泉水,清澈甘甜,竟可饮用。更奇的是,水面倒映不出人脸,唯有一行行文字浮现其上,如墨迹流动:
>“嘉和七年,窑工赵三锤,死于塌窑,未葬。”
>“永昌三年,宫婢沈青萝,赐鸩酒,因私藏先帝遗诏。”
>“天启五年,戍卒李黑子,守北关,粮绝七日,食草根而终,无人祭。”
一条接一条,密密麻麻,持续整整三个时辰,共浮现两万三千余名亡者姓名。待天明水退,井壁竟自行浮现出刻痕,深浅一致,字体工整,正是苏砚惯用的瘦硬楷书。
记忆司主官颤抖着手命人拓印,却发现这些名字大多不见于任何史册,甚至连地方志也无记载。然而,当他们按图索骥查访各地,竟真有家族承认真祖名为“赵三锤”“李黑子”,只是世代羞于提及,或恐惹祸端,故隐而不录。
“这不是伪造。”一位老学士抚摸拓片,老泪纵横,“这是被活埋的历史,在自己爬出来。”
皇帝闻讯,亲自前往回响井。他未带仪仗,只着素袍,跪于井前,连叩三首。
“朕代列祖列宗,谢诸君不弃。”
话音落下,井中忽起微风,吹动他额前白发。风里似有低语,轻不可闻,却又直抵心底:
“我不是要你谢我……
我是要你记住我。”
***
而在北方荒原深处,一座废弃赤心营旧址,风沙渐歇。这里曾是流放囚徒修筑长城之处,万人骸骨埋于黄土之下。十年前,《罪己诏》颁布后,此处地脉松动,枯木逢春,竟长出一片白桦林。
此刻,林中走出一个少年,约莫十五六岁,背着竹篓,手中握着一根铁签,正在翻检泥土。他是附近村落的孩子,名叫周念祖,因祖父曾是赤心营幸存者,临终前留下一句遗言:“去那里挖,能找到名字。”
他不信鬼神,却信爷爷的话。三个月来,他每日步行二十里,带着筛子与刷子,在这片荒原上一点点搜寻。昨日,他在一棵白桦树根下挖出一块残碑,上面依稀可见“张”字与“十一”数字。
今日,他又有所获。
那是一枚锈迹斑斑的铜牌,边缘刻着编号:**赤营?丙字?柒佰叁拾玖号**。背面本应为空白,可他拂去泥垢,竟发现一行极细小的刻字:
**“吾名张十一,非罪民,乃冤卒。”**
少年猛地跪倒在地,双手捧牌,嚎啕大哭。他不懂什么大义,也不知历史沉浮,但他知道,这个编号曾在爷爷梦中喊了半辈子。原来,不只是梦。
他将铜牌带回村子,交予村塾先生辨认。老先生戴上眼镜,对照一本泛黄的手抄本《赤心营名录》,手指颤抖着翻到最后一页,忽然失声叫道:“不可能!这本书明明缺了最后三页!”
可眼前的铜牌,正补上了那缺失的信息。
消息传开,全国哗然。民间自发组织“寻名团”,奔赴各大古战场、劳役场、流放地。有人用磁针探测地下金属,有人靠口述线索定位坟冢,更有学者提出“记忆考古学”概念,主张以情感为罗盘,以良知为工具,重新丈量这片土地上的沉默。
一年之内,新增登记亡者姓名达八万余。其中三成来自此类民间发掘,而非官方档案。
***
某夜,阿禾独坐灯下,整理这些年收集的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