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眼,然后转身,沉默地披上了一件黑色的斗篷,将风帽戴上,遮住了他半张脸的轮廓。
夜,已经深了。
外面的风雪似乎更大了,呼啸着拍打着这间破旧的屋子。
我躺在临时铺就的草堆上,却毫无睡意。魏征那句“无穷无尽的追杀”,像一道魔咒,在我的脑海中反复回响。而幕玄辰今夜的转变,更是让我心乱如麻。
就在我辗转反侧之际,一个黑色的身影,无声地出现在我的面前。
是幕玄辰。
他半跪在我身前,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惨淡天光,我能看到他脸上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秦卿。”他开口,声音已经恢复了以往的沉稳,但那沉稳之下,却压抑着某种让我心悸的东西。
他没有给我发问的机会,而是将两样东西,塞进了我的手中。
一样东西冰冷而沉重,边缘有着猛虎浮雕的棱角,触手便知,那是一枚足以调动千军万马的……虎符!
而另一样,则是一封用火漆封口的、厚实的密信。
我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
“这是……”
“雷字营半数的兵权,还有我安插在京城之外所有势力的调动令,都在这里。”他没有解释虎符的来历,只是平静地陈述着一个事实。
“如果……”他顿了顿,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出接下来的话,“如果明日天亮,我没有回来,你就拿着它,去城西的‘闻香居’,找一个叫钟离岳的掌柜。”
“他是我最信任的人,也是我最后的底牌。他会验明信物,带你杀出京城,去一个……谁也找不到你的地方。”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是死死地攥着手中的虎符,那冰冷的金属质感,仿佛要烙进我的掌心。
“你要去哪里?!”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因为恐慌而变得尖锐,“你一个人,要去干什么?!”
他没有回答我,只是伸出手,用那只受了伤的、还包扎着麻布的手,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脸颊。那动作,温柔得仿佛一场诀别。
他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沉痛与不舍,但更多的,是一种义无反顾的决然。
“秦卿,”他凝视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以前我想的是赢,但现在我只想你……”
“……活下去。”
他说完,不等我做出任何反应,便猛地起身,最后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毅然转身,大步向门外走去。
“幕玄辰!”
我从草堆上弹起,不顾一切地冲向他。
但他只是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拉开那扇破旧的木门,毫不犹豫地,迈入了门外那片无尽的风雪与黑暗之中。
我追到门口,只看到他那孤单的、被斗篷包裹的背影,正坚定地、一步一步地,再次走向那座灯火通明、却又如同巨兽之口的……皇城。
他要去进行一场属于他自己的、以命为注的豪赌!
刺骨的寒风卷着雪花灌了进来,我却感觉不到一丝寒冷。
我手中紧紧攥着那枚冰冷的虎符,和那封滚烫的密信,站在门口,呆呆地望着他消失的方向,一颗心,寸寸下沉,坠入了无底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