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东风已至(1 / 6)

秣马残唐 佚名 5212 字 4天前

长此以往,粮道危矣。

帅帐之內,死一般寂静,所有人的视线都匯聚在刘靖身上,等待著他的决断。

空气仿佛凝固,只剩下帐外风声呜咽,如同阵亡將士不甘的魂灵在低语。

每日小规模的袭扰与反袭扰,已经將所有人的耐心消磨到了极限。

庄三儿这样的猛將憋著一股无处发泄的邪火,袁袭则为无法根除的水上威胁而忧心忡忡。

刘靖没有说话。

他背著手,缓步走出帅帐,独自立於高坡之上。

夜风吹动他的衣袍,带来了下游隱约的血腥气,也吹来了信江水面的寒意。

寒气刺骨,却让他纷乱的思绪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袁袭的鹰嘴崖伏击打得狠,打得漂亮,缴获了两艘敌船,斩首三十七级,让全军上下都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但正如袁袭自己所言,这终究是扬汤止沸。

伏击成功一次,敌人便会加倍警惕,绕开险地,化整为零,袭扰的频率或许降低,但威胁依旧存在。

危全讽的水师,像一群盘踞在腐肉上的禿鷲,嗅觉灵敏,狡猾而贪婪。

杀散一批,又会从黑暗中聚来更多。

只要江河的主宰权还在对方手中,只要信江这条大动脉还暴露在敌人的利爪之下,这种流血就不会停止。

除非……

刘靖的视线越过重重黑暗,投向了数百里外的鄱阳湖。

除非有一柄更锋利的刀,从水上,彻底斩断他们的爪牙。

他比这个时代的任何人都更清楚,攻打一座准备充足的坚城,从来都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强攻的代价,他比谁都明白。

打上几个月,几年,甚至几十年都有可能。

南宋末年。

蒙古铁骑横扫欧亚,所向披靡,却在那座小小的钓鱼城下,被阻挡了整整三十六年!

三十六年!

那是一代人的时间。

从呱呱坠地的婴儿到蓄起鬍鬚的青年,从意气风发的少年到两鬢斑白的中年。

多少英雄老去,多少豪情被磨灭。

而那座孤城,最终不是被攻破的。

它像一块矗立在歷史长河中的顽固礁石,任凭蒙古铁骑的浪潮如何拍打,始终屹立不倒。

那位几乎征服了已知世界的蒙古大汗蒙哥,都最终殞命於这座坚城之下,其死直接扭转了世界歷史的走向,让整个欧亚大陆都为之颤抖。

最终,它是在整个南宋王朝都已化为尘土,是在元世祖忽必烈亲口承诺“不杀城中一人”之后,在守將王立拔剑自刎、举家殉国之时,才为这场持续了三十六年的不屈抵抗,划上了悲壮的句號。

否则,再守个十年都不成问题。

这段歷史,让刘靖清楚的认识到。

面对一座准备万全、军民同心的坚城,任何试图用人命去堆砌胜利的攻城战,对於进攻方而言,都不是战爭。

而是一场缓慢的、看不到尽头的自我毁灭。

他没有钓鱼城三十六年的时间。

天下大乱,群雄並起,他在这里多耽搁一天,就多一分变数。

但他有比这个时代所有人都更富足的耐心。

他要做的,就是用这种看似无意义的消磨,將城內守军的士气、精力,以及他们所有的箭矢、滚木、火油,一点点地消耗殆尽。

他就像一个最高明的庖丁,不是用蛮力去砸开牛骨,而是循著筋骨的缝隙,用最轻巧的刀法,將整头牛慢慢肢解。

等到戈阳城上下被折磨得筋疲力尽,精神崩溃,露出致命破绽之时……

那,才是他一击致命的时刻。

……

饶州,鄱阳湖畔。

夜幕下的水师大营旁,一座规模骇人的干船坞在湖岸边横立。

这片原本荒芜的滩涂,在短短几个月內,已经变成了一座喧囂的不夜城。

连绵的茅草棚顶下,数百个巨大的火盆將天空映照得一片通红。

火光冲天,数千名赤膊的匠人,在震耳欲聋的敲打声、锯木声和刺鼻的桐油味中挥汗如雨,恍如白昼。

他们的號子声此起彼伏,匯成一股撼天动地的力量洪流。

巨大的深坑內,三艘新式战船的龙骨已然铺就,那流畅而坚固的线条,预示著它们未来將成为何等恐怖的水上凶器。

而在它们旁边,还有十余艘结构精巧、船身两侧安装著巨大明轮的车轮战船正在同步建造。

这些车轮船不像主力战舰那般雄伟,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