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甲士神色慌张地快步从殿外跑进来,他穿过人群,来到徐温面前,將一张摺叠好的纸,恭敬地递给了他。
徐温接过,缓缓展开,目光在那张纸上一扫,一直古井无波的脸上,嘴角终於勾起一抹微不可见的弧度。
他终於等到了。
他款步出列,走到大殿中央,將那张纸高高举起,朗声道:“太夫人有教諭!”
徐温的声音並不高,却像一道惊雷,在大殿中轰然炸响。
殿台之上,张顥的瞳孔猛地一缩,如遭雷击,死死地盯住了殿下的徐温。
那眼神,充满了震惊、愤怒、和被背叛的疯狂,恨不得立刻衝下去將他生吞活剥!
徐温却仿佛没有看到他那杀人般的目光,视若无睹,迎著所有人的视线,高声诵读起来。
教諭的內容很简单,却重如泰山。
“长子杨渥不德,顽劣不驯,今不幸暴毙,国不可无主。为安社稷,其弟杨隆演,机敏练达,恭谦温良,可继承淮南王位!”
话音落下。
贾令威、朱瑾等人听完后,先是一愣,隨即迅速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恍然大悟和如释重负的表情。
他们再无半分犹豫。
“噗通!噗通!”
他们齐刷刷地单膝跪地,甲叶碰撞,发出一片清脆的响声,对著徐温手中的教諭,高声唱喏。
“我等谨遵太夫人教諭!”
父死子承,兄终弟及。
这本就是千百年来天经地义的伦理常纲。
更何况,还是由先王杨行密的正妻,嗣王杨渥和杨隆演的生母——史太夫人亲自下发的教諭。
这是大义,是法理!
完全合情合理,谁也挑不出半点毛病!
张顥此刻孤零零地站在高高的殿台之上,目光死死的盯著徐温!
他怎么也没想到,徐温这个与他一同谋划、一同弒君的“盟友”,竟会在最关键的时刻,从背后狠狠地捅了自己一刀!
还捅得如此之准,如此之狠!
他算是明白了,自己就是那个衝锋在前的莽夫。
而徐温,才是那个躲在暗处,坐收渔翁之利的真正贏家!
可是,此刻徐温手握太夫人教諭,占据了大义的名分,他若强行自立为王,那就是犯上作乱、不忠不孝的叛贼!
正如严可求所说,陶雅、刘威、周本那些手握重兵的封疆大吏,绝不会坐视不理!
届时,便是四面皆敌,眾將共击之!
他张顥,必將死无葬身之地!
“好……好好好!好的很吶!”
张顥怒极反笑,笑声乾涩。
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整个人的气势凶悍到了极点,殿中所有甲士的刀锋“唰”地一声,齐齐出鞘半寸,寒光刺眼,杀气冲霄!
那眼神,像是要將殿中所有人都撕成碎片。
饶是朱瑾这等身经百战、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悍將,都不由自主地感觉脊背发凉。
徐温的后背已然被冷汗浸湿,但他强自挺直了脊樑,与那头即將暴走的猛虎遥遥对峙,脸上依旧掛著那副波澜不惊的笑容。
只是那笑容的弧度,怎么看都显得有些僵硬。
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片刻之后,张顥深吸了一口气,高大的胸膛剧烈起伏,似乎在用尽全身的力气压制那即將喷发的火山般的杀意。
他缓缓地,一字一顿地说道,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充满了不甘与怨毒。
“既然……是太夫人的教諭,本官……自当遵从。”
“来人!去將……新王,请来!”
话音落下,殿中眾人,包括一直强撑著笑脸的徐温在內,都不由自主地暗自鬆了口气,感觉像是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不多时,年仅十五岁的杨隆演,便被几个甲士半“请”半推地带入了大殿。
杨隆演不过是个养在深宫內院,从未经歷过风雨的紈絝子弟,哪里见过这等刀光剑影、杀气腾腾的场面。
一张俊秀的脸早已嚇得惨白如纸,毫无血色,身体抖如筛糠,两腿发软,几乎是被人拖著进来的。
严可求担心迟则生变,快步上前,搀扶住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