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病人七號(1 / 4)

恶梦调查局 佚名 2864 字 5天前

意识的回归,並非如溺水之人挣脱束缚后猛然吸入第一口空气那般剧烈,它更像是一滴墨水悄无声息地滴入一杯沉淀了许久的清水之中,然后以一种极其缓慢的姿態,缓缓地,一丝一缕地晕开。

最先被感知的是嗅觉。

一股浓郁得近乎刺鼻的消毒水气味,混杂著洗涤剂和某种金属器械特有的冰冷气息,霸道地侵占了他的整个鼻腔。这味道是如此的纯粹而又充满了压迫感,仿佛要將他灵魂中所有残存的、属於外界的驳杂气息都彻底清洗、抹除。

紧接著是触觉。

皮肤上传来一种带著浆洗后僵硬感的粗糙布料摩擦感。他能感觉到自己正平躺著,身下的床单同样浆洗得过分,紧绷地包裹著床垫,每一个褶皱都像是刀锋般硌著他的后背。空气有些阴冷,一丝微弱的气流正从某个不知名的缝隙里吹进来,拂过他裸露在外的脖颈,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慄。

然后是听觉。

“滴答……滴答……滴答……”

一种单调固执而又极富节奏感的声音从房间的某个角落传来。那似乎是一个老式掛钟走动的声音,秒针每一次跳动,都像一根冰冷的钢针,精准地刺入他那片混沌的意识之海,试图在这片虚无中强行建立起一种名为“时间”的秩序。

白语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纯粹得不带任何杂质的白色。

白色的天板,平整得像一面镜子,上面没有任何纹路和装饰。他转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子,视线所及之处,是同样纯白的墙壁,墙壁的质感细腻,甚至在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天光下,反射著一层柔和但却冰冷的光晕。

他坐起身低头看了看自己。

身上穿著的,不再是那套熟悉的深灰色调查局作战服,而是一套纯白色的质地粗糙的宽鬆衣服。衣服的胸口位置,用黑色的丝线绣著一个简单的阿拉伯数字——7。

这里是哪里

安牧……莫飞……兰策……陆月琦……

那些熟悉的面孔和名字如同沉入深海的气泡,挣扎著想要从他记忆的底层浮起,但每当它们即將触及意识的表层时,便会被一股无形而又冰冷的压力给重新压回深渊。

他记得自己在一间充满了诡异涂鸦的活动室里,他记得自己触摸了一副巨大的壁画……然后……然后发生了什么

头脑中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仿佛有人正用一把生锈的锥子在他的太阳穴里搅动。那些属於“白语”的记忆,此刻变得模糊、遥远,像是隔著一层厚厚的毛玻璃在看一部老旧的黑白电影,充满了噪点和断裂的片段。

与之相反,另一股陌生的的记忆,却如同涓涓细流般,开始从他意识的每一个角落里渗透出来,试图填补那些因刺痛而產生的空白。

他“记得”自己很喜欢窗外那棵梧桐树,尤其是在秋天,当叶子变黄的时候。

他“记得”每天下午三点,护士会准时送来一杯温热的牛奶。

他“记得”自己……已经在这里住了很久很久……

“不……不对……”白语用手撑住额头,低声自语。他的声音沙哑乾涩,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

我是白语。

我是恶梦调查局一队的调查员。

我来这里的目的,是……是……

那刺痛变得更加剧烈了。

“呵……真是热情好客的主人啊。”一个优雅而又带著一丝嘲弄的声音,在他的意识最深处懒洋洋地响起,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瞬间劈开了那片混沌,“它甚至都懒得为你准备一场华丽的欢迎仪式,就直接开始粗暴地修改起了剧本。白语,我得承认,这齣名为『身份置换』的戏剧,虽然手法拙劣,但创意……还算有那么一点可取之处。”

是黑言。

他的声音如同定海神针,让白语那即將被陌生记忆洪流衝垮的自我认知,瞬间找到了一个坚实的锚点。

“黑言……”白语在心中呼唤道,“这里……是哪里”

“还能是哪里当然是那副画的里面。”黑言的语气里充满了鑑赏家般的愉悦,“一个由记忆的碎片和执念的黏土所构筑起来的完美的『盆景』。我们现在,就是被困在这个盆景里的一只……小虫子。而那个自詡为园丁的傢伙,正试图剪掉我们的翅膀,把我们变成和他那些可悲的藏品一样的標本呢。”

就在这时,“咔噠”一声轻响,病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