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验尸都将众人隔开老远,若非今日她受伤严重,身旁不能离开人,李宪又怎能如此近距离观察验尸过程。
况且他自己本身就对验尸探案有着浓厚的兴趣,在神都常常去寻狄仁杰求教探案的方法。
今日在这样的距离下,能够一观大周第一女仵作的验尸过程,自然联想起与狄仁杰之前交流时的一些场景。
“体内因素?”此刻听到她这样说,忍不住发问。
“毒…或是突发疾病导致心跳加速,血管崩裂…”楚潇潇回答的非常简洁,目光也已移向口鼻。
她从腰间捻出一根细长的银针小心探入鼻腔,“鼻腔内壁有少量沙尘附着,与山坳环境相符,黏膜无破损,无异味液体残留…”
又将另一根银针探入双耳,“耳道清洁,无异常,耳廓内有轻微冻疮愈合痕迹,符合西北冬季气候的特征…”
这些细节都是一般验尸时极其容易忽略的,却能从侧面佐证其边军的身份。
接着是颈部,她以指腹轻轻按压颈侧的皮肤,“颈部可见环形不完全扼痕,皮下有片状淤血,颜色呈紫红色,但舌骨完好,脖颈无骨折…”
她回头看向孙录事,“记下:颈部受外力扼压,系搏斗中短暂受制。”
孙录事一丝不苟地记录着,“扼痕存,骨未折,搏斗所致…”
楚潇潇的注意力慢慢转向躯干,尤其是胸前那道致命伤。
她伸手接过李宪递来的尺子,仔细测量伤口。
“创口位于左胸第二、三肋间,长约一寸三分,宽不足一分,创缘整齐,皮瓣内卷…”
而后她用镊子轻轻拨开伤口边缘,“创道深约五寸,斜向内下,穿透肋间,直入心窍,内有破裂伤亦可佐证,为制式横刀所留。”
李宪眉头一皱,嘟囔了一句:“力道迅猛,一击毙命,应该是魏铭臻的手法,只有他的刀法能达到这样的程度。”
说罢,脑海中再一次回想起当时在“野狼坳”中遭遇的凶险,仍觉心悸,后背泛起阵阵凉意。
楚潇潇只是随意瞥了一眼,随后开始对于四肢的检查。
楚潇潇依次活动尸体的肩、肘、腕、髋、膝、踝各关节。
“各个关节均无陈旧性骨折或脱臼情况,说明此人平日里很少参与正面搏杀,符合我们此前的推断。”
“左肩有旧箭疮一处,已经完全愈合,但疤痕明显,根据周围肤色对比及疤痕的清晰程度,推测受伤时间在一年半以上,两年之内…”
这时,楚潇潇这时让李宪帮她将尸体翻了过来,“背部有数条鞭痕旧疤,颜色浅淡,应为受刑所致…”
以尺子大致比划了一下长短宽窄,“根据鞭痕的窄距,应为左威卫军中常用藤鞭。”
孙录事记录的手忽地一顿,眉头微蹙,虽有疑虑但还是如实在格目上写下:“验,尸体后背有左威卫军中藤鞭痕,盖其生前应为左威卫军中之人…”
楚潇潇的检查并没有停止。
当检查到左小腿时,她再次蹲下身子,神情变得格外专注。
李宪也凑近观瞧。
只见楚潇潇用沾了烈酒的棉麻布,再次极其轻微地擦拭着那片泛着淡白色疤痕的区域,尽量祛除上面已经凝固的血污和泥垢。
“拿盏灯来…”
孙录事急忙放下手中的纸笔,迅速出门从旁边的马厩中端来一盏明亮的烛火。
在摇曳的火苗照映下,那淡白色的疤痕似乎比在外面时要清晰了不少,隐约可以看到一个模糊的,类似于狼或是獒犬头部的简化图案轮廓。
“孙录事,仔细临摹此印记,大小要一致,再将发现的位置从旁作注,一定要标记清楚。”
楚潇潇头也不抬地吩咐道,同时用手在疤痕周围轻轻按压,“疤痕较深,皮肉粘连情况较复杂,绝非近年新伤,根据边缘皮肤的溃烂程度,应不晚于十年…”
李宪闻言皱了皱眉,小声在她耳边说道:“十年前,那不就是你父亲组建斥候营的时候吗?难道这个人在那时候就已经是这个杀手组织的成员了嘛?会不会看错啊?”
楚潇潇点了点头,语气十分肯定,“我可以确定,这等烙印,通常用烧红的特制铁符烙烫,愈合后痕迹终身不褪,亦不会改变其形状大小,与我幼时所见凉州卫斥候标记,一般无二,王爷,凉州卫的人和事,我可绝不会认不出…”
李宪默然,楚潇潇既为凉州都督楚雄之女,自然对于凉州卫的情形了如指掌,对于这个印记当然也是极易辨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