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罗踏着青石板路走到太仆寺门口时,压根没留意到街角茶摊旁那个低头啜茶的青衣汉子抬眼瞥了他一下,又迅速低下头,指尖在桌下轻轻敲了三下——这是京中密探传递消息的暗号。他一门心思盘算着待会儿见了唐瑞该如何寒暄,如何不动声色地加深交情,全然不知自己从出府闲逛到此刻抵达太仆寺,每一步都落在了乾隆的视野里。
养心殿内,李要强正躬身站在软榻旁,低声汇报着:“皇上,莫罗这会儿还在街上闲逛呢,看路线是往太仆寺方向去的,估摸着午时前后能到,正好能撞见衙门散值吃饭。”乾隆捏着佛珠的手顿都没顿,漫不经心道:“知道了。他昨日去简亲王府的事查得清楚,那之后还去了哪里?”李要强脸上闪过一丝窘迫,连忙答道:“回皇上,昨日莫大人从简亲王府出来后,傍晚时分去了西城一处小院。那院子看着极为普通,院墙陈旧,门楣也无任何标识,底下人只当是寻常百姓家,想着不过是拜访个普通亲友,便没细查具体是谁的住处,只看到莫大人进去待了一个多时辰才出来。”
乾隆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倒是些会省事的。”他语气里听不出喜怒——密探虽遍布京城,却也有趋利避害的心思,见是普通小院便懒得深究,也算人之常情。况且在他看来,莫罗拉圈子、结朋友本就不算大事。党争这东西,历代皆有,他身为天子,最擅长的就是在臣子间找平衡,区区一个二品官员的小圈子,还翻不出他的手掌心。他真正在意的,是莫罗的忠心与能力。至于那处普通小院,他更没放在心上,只当是莫罗私交的寻常亲友居所——他不会想到,那是他日后宠臣、还住在平民院落里的和珅的住处。
而被皇帝惦记着的莫罗,此刻已走进太仆寺的院子。他身着月白暗纹杭绸直裰,没穿官服,太仆寺里除了曾共事过的唐瑞,其余官员无一人识得他,不过这也正常毕竟莫罗在京城总共都没待过几天。正值午时,官员们三三两两地往门外走,要去附近的饭庄吃饭,偶尔有人瞥向莫罗,也只当是来办事的寻常访客,并未多留意。莫罗的目光在人群中一扫,很快就锁定了唐瑞——他穿着一身五品的青绸补服,正和身边的同僚说着话,侧脸带着几分温和。唐瑞也几乎同时看到了他,眼神微微一亮,却只是不动声色地朝他点了点头,没敢有过多表示——并非怕引人闲话,实在是人多眼杂,没必要在众人面前刻意显露亲近,免得平白招来不必要的打量。
等官员们走得差不多了,院子里只剩下几个洒扫的杂役,唐瑞才快步走上前,拱手作揖,声音压得很低:“下官唐瑞,见过莫大人。”“唐兄这是折煞我了!”莫罗连忙上前扶住他,笑着拍了拍他的胳膊,“咱们之间哪来这么多规矩,快别跟我来这套。”唐瑞这才松了口气,哈哈笑道:“莫兄,好久不见,你可算从满洲里回来了!”
“可不是嘛,这一去就是几个月。”莫罗环顾了一下空荡荡的院子,“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走,我请你吃顿好的,咱们好好聊聊。”唐瑞自然应允,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太仆寺,绕到街角一家僻静的“瑞兴楼”,要了个二楼的包厢。刚一落座,跑堂的就端上了茶水,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莫兄,此去满洲里,听说那地方冬天能冻掉耳朵,条件苦得很。”唐瑞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脸上满是关切,“我当初听说你要去,心里一直惦记着,就怕你身子吃不消。如今见你安然无恙,真是太好了!”莫罗心中一暖,唐瑞这番话不似客套,满是真心实意,他笑道:“多谢唐兄挂念,虽说是苦了点,但也算是开了眼界。”
“对了,莫兄,你勘界的事京中都传遍了,说你不仅划定了疆界,还破了达尔罕的谋逆案,这可是天大的功劳啊!”唐瑞话锋一转,语气中满是敬佩。莫罗却摆了摆手,拿起菜单递给唐瑞:“今日咱们不谈公事,只叙私情。来,看看想吃点什么,千万别跟我客气。”见他不愿多提功劳,唐瑞也知趣地不再追问,接过菜单点了几个招牌菜——糟溜鱼片、酱爆鸡丁,又要了一壶烫好的黄酒。
菜很快端了上来,两人倒上酒,轻轻碰了一杯。莫罗借着酒劲,跟唐瑞讲起了满洲里的风土人情:“那里的牧民最是热情,见了客人就宰羊煮奶茶,那手把肉别提多香了。还有那草原的星空,比寻常地方都亮得多,一眼望过去,满是星星,像是能伸手摘到似的。”唐瑞听得津津有味,不时插话询问草原的细节,两人聊得不亦乐乎,虽相识时日不算很长,却有种相识多年老友之间的投契之感。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莫罗从褡裢里掏出两个纸包,推到唐瑞面前:“唐兄,这是我给你带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