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在两人之间蒸腾,像烧沸的水。华黔云的剑被死死钳住,无论如何拧转都难以挣脱,净藏的掌力如深潭蓄水,看似平静,却在不断加重,剑刃已微微弯曲,仿佛下一刻就要折断。
华黔云额头渗出冷汗,知道再僵持下去必败无疑。他突然弃剑,左手成拳,带著潮汐劲的余威,狠狠砸向净藏的手肘!这一拳用上了他压箱底的力气,连肩骨都在发响。净藏显然没料到他会弃剑用拳,手肘被砸中,力道一泄,钳住剑尖的掌不由得鬆了半分。
就是这半分!
华黔云右手闪电般夺迴绕指柔剑,借著净藏撤掌的瞬间,身体如断线的风箏般向后倒飞,同时手腕急抖,剑穗红绸缠向头顶的岩缝,借著反作用力,整个人在空中翻了个筋斗,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净藏紧隨而至的掌风。
落地时,华黔云已退到山道最窄处,身后便是万丈悬崖。他握著剑的手微微颤抖,肋下被掌风扫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疼,想必已青紫一片。而净藏立在他身前五步,气息依旧平稳,只是朱红袈裟的前襟被剑风划开了三道细缝,露出里面月白僧袍上绣著的小乘佛经,字字珠璣,在雾气里若隱隱现。
“第七十招了。”净藏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凝重,“华大人的韧性,超出贫僧预料。”
华黔云没有答话,只是將绕指柔剑横在胸前,剑尖微微下垂,却蓄满了力道。他知道,接下来的一招,必然是净藏的杀招——对方已耗了太多时间,不会再给他周旋的机会。
果然,净藏双掌缓缓合十,周身的金光突然暴涨,如一轮小太阳在雾中升起,掌风里的经文声变得清晰可闻,竟让人下意识地想放下戒备,俯首听禪。这是“定禪掌”的绝技“万佛朝宗”,以三十年禪修为基,聚万佛之力於一掌,是真正的护法神通。
华黔云的绕指柔剑与净藏的掌风第五次相交,两人各退三步。华黔云的剑穗红绸上沾了片袈裟的碎片,是刚才剑风扫过净藏肩头时带下来的;净藏的朱红袈裟下摆被划开一道细缝,露出里面月白僧袍,掌心的金光却依旧温润,像两团被雾气裹著的灯笼。
“华大人的剑法,確有些叶道长的影子。”净藏捻著念珠,声音在雾里盪开。
华黔云握著剑,左肩的旧伤在发力时隱隱作痛,目光却如剑般锐利:“禪师的掌法,也比普寂大师更沉。玉泉寺的晨钟,想必没少听吧”
净藏不置可否,双掌再次抬起,这次的掌风里竟带了丝檀香,像是从罔极寺的佛堂里飘来的:“洛阳城里的香火旺了三十年,都是託了贵人的福。那些捐给寺里的田產、重塑的佛像、免徵的赋税,哪一样离得开『敬重』二字”
华黔云的心微微一沉。净藏说的“贵人”,自然是指太平公主。罔极寺的田產多是她奏请朝廷豁免赋税的,寺里的鎏金佛像是她命人重塑的,就连洛阳城的僧尼能免徭役,也是靠她在睿宗面前进言。
“禪师是怕,这香火有朝一日会冷了”华黔云的剑缓缓抬起,剑尖在雾中划出一道圆弧,带起细碎的水珠。
“佛前的灯,若没人添油,自然会灭。”净藏的身影突然动了,如一片被风捲起的落叶,悄无声息地欺近。双掌推出时,掌风里竟裹著经文的调子,不是普济那种虚浮的念诵,是真正的《金刚经》文句,每个字都带著沉凝的力道,撞得华黔云剑脊微微发颤。
这一掌来得极巧,正赶在华黔云换气的间隙,掌风如网般罩下来,却在距他胸前半尺处陡然一收,化作三指,点向他的“膻中穴”——竟是將“定禪掌”与“一指禪”融在了一处,刚柔相济,妙到巔毫。
华黔云不退反进,绕指柔剑突然软如无骨,顺著掌风的缝隙钻了进去,剑穗红绸如灵蛇般缠向净藏的手腕。同时左脚尖在青石板上一点,身形如陀螺般旋转,避开指风的剎那,剑尖已贴著净藏的肋下滑过,带起一串细碎的血珠。
“嗤”的一声,净藏的僧袍被划开寸许,血珠在雾中坠成一线。
“好个『流水绕石』!”净藏低喝一声,掌风陡变,竟如潮水般层层叠叠涌来,每掌都带著不同的劲道,时而如轻波拂岸,时而如怒涛拍石——这是“定禪掌”的绝技“海潮印”,传闻是慧安禪师观钱塘江潮悟出来的,此刻用在这峡谷里,竟与华黔云的潮汐劲隱隱相抗。
华黔云的剑势也隨之变化,时而如退潮时的暗流,贴著地面游走,避开掌风的锋芒;时而如涨潮时的浪头,剑尖带著绵密的劲气反卷而上。两人在窄窄的山道上拆招,掌风与剑光搅得雾气翻涌,时而露出净藏袈裟上的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