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灯笼皮(1 / 3)

崇祯五年的冬天,冷得邪性。°鸿?特?小,说?网,?± §更@?/新=?~最?¤快_

北京城像一口巨大的、正在慢慢封冻的铁棺材,呵气成霜,滴水成冰。寒风从塞外吹来,卷着细碎的雪沫,刮在脸上,如同小刀子割肉。顺天府衙侧门那盏气死风灯,在风里疯狂地摇晃,昏黄的光晕在地上投下变幻不定的影子,像群挣扎的鬼魅。

苏夜白从停尸房的阴寒里钻出来,下意识地紧了紧身上那件半旧的青衿直身,官靴踩在新落的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在这寂静的夜里,听着格外刺耳,像是踩碎了谁的骨头。

三个月前,他还是国子监里一个埋首经史子集的监生,最多也就是在老师徐光启的指导下,翻烂了几本《洗冤录》、《折狱龟鉴》之类的杂书。只因通晓些仵作验尸的“偏门”,被老师举荐,在这顺天府挂了个“夜巡郎”的闲差,专司那些上不得台面、或官府不愿深究的横死案。

这差事,腥气重,晦气更深。

“苏哥儿!苏哥儿!”

一声压抑急促的低呼从墙头传来。话音未落,一个精瘦的身影狸猫般翻下,落在苏夜白身前,带起一阵冷风。是赵七,顺天府的老差人,也是他这几个月来的搭档。赵七脸上惯常那副混不吝的表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惊惧和紧张的苍白。

“南城……胭脂巷尾,那个独眼的刘灯笼匠……”赵七喘着粗气,嘴里喷出白雾,“没了。”

苏夜白眉头都没动一下。这年月,北京城里哪天不死上十几个苦力乞丐?冻毙、饿死、斗殴,寻常得如同这冬日的落雪。

“怎么没的?”他的声音平静,带着一丝熬夜后的沙哑。

赵七咽了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声音压得更低,像是怕惊扰了这夜的宁静:“死法……邪性!那匠人……皮、皮被整张剥了,就挂在房樑上,晾……晾得像张上好的宣纸!”

苏夜白的脚步顿住了。捖夲鉮占 更薪最哙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赵七。昏暗的灯光下,赵七的眼里满是血丝,那不是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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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巷是南城有名的穷窟陋巷,污水横流,破败不堪。刘灯笼匠的茅草棚孤零零立在巷尾,尚未靠近,一股混杂着血腥和劣质糨糊的甜腻腥气就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棚子里没有点灯,只有赵七手里拎着的羊角灯,昏黄的光线勉强驱散一小片黑暗。

景象比苏夜白想象的更为瘆人。

一具血肉模糊、失去了全身人皮的尸身,端坐在竹凳上,双手还保持着扎制灯笼骨架的姿势,指关节因为死前的痉挛而扭曲僵硬。脖颈无力地耷拉着,露出森白的颈椎和缠绕的筋肉。

而在尸身正上方的房梁,一张完整的人皮,正随着从破窗灌入的冷风,轻轻晃荡。人皮的边缘被处理得异常平整,用竹篾细细绷开,内里透出下方灯笼里微弱跳动的烛光,竟真被裱糊得如同一个巨大而诡异的羊皮灯罩!

光影透过薄薄的人皮,映出下面血管经络的模糊暗影。

苏夜白走近几步,无视那令人头皮发麻的景象,目光如炬,仔细审视。人皮的剥离手艺极高明,下刀精准利落,绝非寻常屠夫或刑子手所能为。他鼻翼微动,除了浓重的血腥,在那人皮上,还闻到一股极淡、却无法忽视的奇特气味——一种清冽的檀香,混合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腥气。

这是宫里御用松烟墨,混合了特殊药剂才能产生的味道。

“苏……苏哥儿,你看这……”赵七的声音有些发颤,饶是他见多识广,这场面也太过挑战人的承受极限。

苏夜白没说话,目光转向墙角堆放的竹篾、彩纸和糨糊桶。咸鱼看书惘 芜错内容他蹲下身,手指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细细摸索。

赵七强忍着不适,在另一侧墙角翻查。突然,他脚下一滑,踢开了一块松动的青砖。

“嗯?”赵七蹲下,用随身的铁尺撬开周围的砖块,露出一个尺许见方的浅坑。坑里放着一个生锈的铁盒。

他小心翼翼地取出铁盒,打开。

里面没有金银,只有十二只三寸来长的微型灯笼,以金箔为底,精致无比。每一只灯笼的壁面上,都用极其纤细的刀工,刻满了密密麻麻、扭曲怪异的符文,在灯光下闪烁着幽冷的金光。

赵七拿起一只,只看了一眼,脸色“唰”地变得惨白,手一抖,那金箔灯笼差点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