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夜白呼吸一窒。

那是一张极其年轻的脸庞，看起来不过二八年华。肌肤胜雪，眉目如划，精致得如同景德镇官窑烧出的白瓷娃娃。但她的眼神，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深邃的瞳孔里像是凝结了万古不化的寒冰，映不出丝毫情绪波动。

美丽，却毫无生气，像一件精心雕琢的兵器。

她的目光落在苏夜白身上，淡漠地扫过他小腿还在渗血的伤口，最后定格在他脸上。

“你拿了不该拿的东西。”她的声音清冷，如同玉珠落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给我。”

苏夜白心脏狂跳，面上却强自镇定：“姑娘是谁？为何三番两次出现在案发现场？这琉璃珠，又与你有何干系？”

“冯青珞。”她淡淡报出名字，彷彿在说一个与己无关的人，“那珠子，是我的。”

冯青珞！

赵七临死前的话如同惊雷般在苏夜白脑海中炸响——“那姑娘…是冯家十三年前丢的…”

锦衣卫指挥使冯雪斋失踪十三年的女儿，竟然真的还活着！而且，以这样一种诡异的方式，出现在他的面前！

“冯姑娘，”苏夜白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这珠子里的鎏金蚂蚁，代表什么？十三年前，苏家满门被灭，兇手刀柄上，也有此物！你可知道？”

冯青珞的眼神似乎波动了一下，但那变化太快，如同冰湖上掠过的一丝微风，转瞬即逝。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她的语气依旧平淡，“将珠子给我，或可免你一死。”

“若我不给呢？”苏夜白暗暗握紧了袖中的小刀。面对冯青珞，他自知胜算渺茫，但让他就此交出可能与家族血仇相关的关键线索，绝无可能。

冯青珞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风雪在她伞外呼啸，伞下却彷彿自成一方寂静的天地。

半晌，她忽然移开目光，看向巷子深处。

“他们快来了。”

苏夜白一怔。

冯青珞收回目光，再次看向他，清冷的眸子里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珠子暂由你保管。小心‘蚁巢’。”

说完，她不等苏夜白反应，身形一晃，青罗伞旋动，素白的身影已如一片轻羽般飘然而起，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层层叠叠的屋脊之后，再无踪迹。

只留下空气中，一缕极淡的、若有若无的海棠冷香。

苏夜白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她消失的方向，掌心紧紧攥着那枚琉璃珠。

冯青珞……

蚁巢……

她最后那句话，是警告？还是……提示？

远处，隐约传来了锦衣卫缇骑搜捕的呼喝声与犬吠声，正在迅速靠近。

苏夜白猛地回过神，看了一眼地上昏迷的持刀者，不再犹豫，强忍着腿上的伤痛，转身扎进了另一条更加幽深黑暗的巷道。

风雪依旧，将他留下的足迹迅速掩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