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斋,又看了看他身后舱内的苏夜白和冯青珞,细眼中光芒疯狂闪烁,权衡著利弊。
强行冲突,他未必能占到便宜,反而可能将事情闹大,不好收场。更何况,冯雪斋点出了他与“泥菩萨”可能存在的关联,这让他投鼠忌器。
半晌,魏进忠忽然阴恻恻地笑了起来:“好,好!冯指挥使既然执意如此,杂家便给您这个面子。不过,今日之事,杂家定会如实禀明厂公和皇上!我们走!”
他狠狠一挥手,东厂的船只缓缓掉头,灯笼的光晕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黑暗的河道中。
威胁暂去。
乌篷船上,气氛却并未缓和。
冯雪斋转过身,目光再次落在冯青珞身上,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
“青珞,跟我回去。”
冯青珞猛地抬头,冰眸中燃烧着压抑已久的怒火与倔强:“回去?回哪里去?回那个冰冷的牢笼?还是回‘蚁巢’的掌控?”她指著苏夜白,“你知道他在查什么!你知道苏家当年为何被灭门!你知道娘她……她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什么都不说,现在又要我回去?!”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带着颤抖,这是苏夜白第一次见她情绪如此失控。
冯雪斋看着她,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痛楚,但很快便被坚冰覆盖。“有些事,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我是在保护你。”
“保护?”冯青珞凄然一笑,那笑容冰冷而绝望,“用把我变成一件兵器的方式来保护?用让我双手沾满血腥的方式来保护?冯雪斋,你的保护,我承受不起!”
她直呼其名,字字如刀。
冯雪斋沉默了片刻,缓缓道:“无论你信不信,这是唯一的路。现在,跟我回去。”他的语气带着最后通牒的意味。
冯青珞擦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她看了一眼苏夜白,又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父亲,忽然深吸一口气,斩钉截铁道:
“不。”
她拉起苏夜白的手,转身就要再次跃入冰冷的河水之中!
“由不得你!”
冯雪斋脸色一沉,身形微动,快如鬼魅,一只手掌已悄无声息地按向冯青珞的后颈!他要强行将她带走!
苏夜白早有防备,“夜隐”双刃瞬间交错斩出,试图阻隔冯雪斋的手掌!
然而,冯雪斋看都未看他的刀,另一只手袍袖一拂,一股柔和却磅礴无比的劲力涌来,苏夜白只觉得双刃如同斩入绵里,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连人带刀推开,踉跄著撞向船舱另一侧!
与此同时,冯雪斋的手掌,已即将触及冯青珞。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
冯青珞猛地回头,并非格挡,而是将一直紧握在手中的那样东西,举到了冯雪斋眼前!
那是从沉船暗格中取出的、画着她母亲云漱的那幅小小画轴!虽然卷起,但那方“墨竹居士”的朱红印记,在船头微弱的灯笼光下,清晰可见!
冯雪斋的手掌,在距离冯青珞后颈不到一寸的地方,硬生生顿住!
他死死盯着那幅画轴,脸上的从容与冰冷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震惊,以及……一丝无法掩饰的、深切入骨的痛苦与追悔!他的眼神,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动摇,甚至带着一丝……慌乱?
“你……你从哪里得到的?”他的声音,竟带上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沙哑。
冯青珞紧紧握著画轴,如同握著最后的武器,冰眸毫不退缩地迎视著父亲:“你告诉我娘的真相,告诉我‘蚁巢’的一切,否则,我宁愿毁了它,也绝不会再受你摆布!”
小小的乌篷船在河心微微摇晃,船上的父女二人,隔着十三年的时光与无数的秘密,在这一刻,展开了关乎命运的对峙。
而苏夜白,则靠在冰冷的船舷上,捂著被震得发麻的手臂,看着那幅引起冯雪斋巨大反应的面卷,心中波澜起伏。
云漱……
这幅画,究竟隐藏着怎样惊人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