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孽镜台前惊魂夜(3 / 4)

,死死咬住破布袖子,硬生生将那翻涌上来的惨嚎和更多腥血咽了回去。每一口空气都带着尘土和碎冰,刀子般割着肺腑。他等待着,在每一次心脏濒临碎裂的剧痛和墨魔无休止的贪婪吸吮中顽强喘息。直到天边最微弱的一丝灰白从城洞外遥遥透入,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终于将尽。他如同从泥潭里挣扎出来的活尸,用仅剩的、支撑着他不散的恨意催逼着躯体,手脚并用,一点点将自己拖离了这个差点成为最终墓穴的肮脏城洞。

野地!真正的野地!没有城墙保护的荒郊!寒风如同万根冰冷的针,呼啸着从四面八方穿透他单薄的破衣烂衫,刺入被泥泞糊满的每一寸皮肤。干枯的苇草在风中打着哨子般尖利的唿哨,比鬼哭还要瘆人。没有灯火,没有一丝人烟气息,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的蛮荒。

方向?归云寺在江南!江南在……南方!

他死死咬住牙关,舌尖尝到了咸腥的破碎牙龈血水。他辨别不出真正的东南西北,脑中只有一个执拗而癫狂的念头——往南!往更温暖、离汴京越远越好!离那群魑魅魍魉越远越好!

跌撞。爬行。无数次摔进冰冷的沟渠里,啃满嘴泥。枯枝划烂了脸和手,那点微小的刺痛在左臂墨魔的吞噬面前几近于无。身体的温度正被贪婪地抽走,指尖早已冻得麻木,脚更是失去了知觉,只剩下一丝残留的神经刺痛在提醒着它们的存在。饥饿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早已空空如也的胃袋,带来一阵阵剧烈的痉挛和反酸。然而最绝望的,是渴!火烧火燎的渴!让他疯狂地舔舐着野草叶片上的薄霜,甚至不顾一切地吞下雪地里肮脏的残冰,只为换取一丝冰冷湿润的感觉,却引发更猛烈的咳嗽和肺腑刀割般的痛苦!

意识彻底坠入了深不见底的寒潭。眼前出现重影,天旋地转。时而看见翰林院灯火璀璨的御笔,时而看见暖阁里砸落碎裂的哥窑瓷片和飞溅的墨污……父亲的病容、母亲浑浊的泪眼、赵崇文腰间的羊脂玉佩光泽……崔弼袖口的深紫色云锦……严景明微笑的脸……全都搅在一起,如同一个污秽恶毒的漩涡……最终只剩下左臂上那搏动的、吸吮的、正在将他掏成一张枯槁人皮的墨黑魔影!

“……砚……我的……砚……”他唇齿间挤出梦呓般的破碎音节,手指痉挛般地隔着脏污的粗布死死按住胸口内层那块温润(如今却只传递出一丝微弱暖意)的硬物。那是唯一能“证明”他力量曾存在过的凭证!

支撑他的,只剩下那淬入骨髓的、要将所有人拖下地狱的、无边无际的冰冷恨意!

又不知挣扎了多久,爬过了多少个昼夜。天色是灰的,大地是灰的,整个世界都蒙上了一层死亡的灰翳。

终于……

一座荒山横亘在前。山形轮廓在浑浊的天光下似曾相识。记忆碎片深处,那破败的山门,倾斜的“归云寺”匾额……那场改变命运的夜雨……冰冷的断壁……蜘蛛网下的神秘触感……

到了吗……真的是这里?

没有力气细辨。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用滚烫(体内仅剩热量燃烧的反扑)的额头抵着冰冷的山石,一点点向上蹭爬,碎石棱角割破了本就破烂不堪的裤子和膝盖。鲜红的血沁出来,在冰冷的石面上留下转瞬即逝的印记,立刻被冷风吹干。

近了……更近了……山门前那片倾斜的、几乎被枯藤吞没的黑影……破败的朱漆……隐约的字迹……

噗通!

最后一截上坡,他身体彻底失去了平衡,脸朝下重重摔倒在覆满枯叶和冰屑的冰冷石阶前!尘土枯枝和着脸上的泥血糊住了口鼻。左臂墨魔被这剧烈的撞击彻底激怒,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要将整条臂骨连带肩胛一起扯碎的狂猛撕扯之力!

“呃……呃啊……!!!” 破碎到不成调的惨嚎撕裂了荒山死寂的黎明!他的身体在冰冷刺骨的尘土和枯叶里疯狂地扭动、痉挛,像一条被钉死在砧板上的鱼。

就在意识即将被那彻骨疼痛和疯狂吸力彻底扯碎的刹那——

“噗……噗……”

极其细微、缓慢,却带着一种穿透亘古空寂规律的钝响,从不远处隐隐传来。是什么东西……扫过石阶枯叶的声音……一下,又一下……

是……幻觉吗?

林溪舟的残存的意识被这细微而执着的声音拉扯住了。他用尽最后的气力,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抬起那张早已看不出人形的脸。汗水、泥浆、墨污、新撞裂的血痂、糊成一团。血痂之下,视线早已模糊如隔毛玻璃。他睁大那只尚有一丝缝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