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的……一丝净地。”
那干涩的声音在空旷破败的大殿内嗡嗡回荡,撞在斑驳脱落的壁画残片上,撞在断裂的莲座旁,撞在扭曲的承尘木架上。
“佛前……”林溪舟喉咙里嗬嗬地响着,破碎不堪的意识被这句冰冷的话刺得一激灵!佛?这破庙里的断头泥胎吗?!他连抬起眼皮再看向泥像的力气都没有。一股强烈的、屈辱的怨恨陡然冲散了那求生的蛮力!凭什么?凭什么连一块爬行的污地都不给他?!“净……净地?哈……呃……”他想笑,喉头只涌上滚烫腥咸的粘稠液体。剧痛与恨意混合的疯狂意念冲顶!他不管了!他什么都不管了!他要爬进去!就算爬着断气在那冰冷的石像座下,也比冻僵在外面烂泥里强!他要拖着这身毒血烂疮!沾染这里的每一寸“净地”!
就在这股疯狂的恨意即将化作又一次徒劳挪动之际——
哗啦!咔嚓!
破殿深处,紧邻着仅存一角的、用来遮风挡雨的残破偏堂门口,传来清晰的器物碰撞声。慧寂法师那双枯槁却异常稳健的手,正从一堆废弃的蒲团碎片、朽断的经幡杆子和一堆积满厚灰的破陶土罐碎片间,极其缓慢、却无比精准地……清理出最靠近门口的一小块地方。动作没有一丝拖泥带水,精准得如同规划经年的仪式。
地面凹凸不平的青砖被腾挪开垃圾后显露出来,上面只残留着一层经年的薄土细尘。那“净地”的大小,刚刚够一个成年人蜷缩着……躺下。
动作依旧缓慢。清理出一片仅容一人蜷缩卧倒的“空地”,仅此而已。再往外,依旧是朽木碎石。这片寸许之地的干净,更反衬出周遭的破败污糟如同巨大的疮口。
林溪舟死死盯着那块地方,又猛地抬头看向慧寂法师那依旧背着身、凝望着殿内更深处黑暗的枯瘦身影。残存的意识被巨大的荒谬感和一丝绝境中看见岩缝的复杂情绪冲击得嗡嗡作响。这……就是“净地”?让他爬进去……瘫着?像条垂死的病狗一样占住这块瓦砾间的尺许之地?
屈辱与更深的寒冷一起攥紧了他。他几乎想调头,可这漫山遍野的寒风和不断流失的温度容不得他有半分犹豫和尊严!四肢百骸被墨魔抽吸和被冰寒侵逼的麻木感已蔓延至胸腹,再过片刻,这最后的苟延之力也将耗尽!
他不甘地、用尽最后残存的那点挣扎着抬头的力气,目光死死投向慧寂法师——佝偻着腰背的背影凝固在殿门下的微光与更深沉的殿内阴影的交界处,如同一尊枯槁的木雕,那背影里没有任何东西——没有厌恶,没有怜悯,没有允许,也没有驱逐。只有一片凝固的时间之尘。
林溪舟的眼神由狂乱、不甘、屈辱,一点点地……在那背影的沉默和体内冰火交煎的剧痛中褪成了彻底的麻木死寂。
他放弃了。
放弃了尊严,放弃了挣扎,放弃了去想这究竟是仁慈的收留,还是更残酷的放逐。
右手深深抠入冰冷的砖缝,指腹擦破,留下几道浅淡的血痕。左臂带动着整个身体,如同拖着一具沉重的朽木磨盘,朝着偏殿门口那片刚刚被清理出来的“净地”,一点一点、极其缓慢而扭曲地……蹭了过去。
没有挪动几尺,左臂深处那被短暂镇压的墨魔骤然暴起!被这连续移动彻底激怒!一股更为恶毒凶暴的吸吮之力猛地爆发!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凶悍!灵魂连同血肉骨髓仿佛瞬间被吸进那七个搏动的漩涡中心!
“呃——!” 喉间爆出的不再是嘶鸣,而是一声低沉如同闷雷炸响的野兽痛嚎!林溪舟眼前一片漆黑!最后的攀爬意识彻底断线!
身体彻底瘫软、下沉。像一块被推倒的、沉重的腐朽墓碑,砸落在刚刚挪到的那片冰冷青砖“净地”边缘。
半片身体还在污秽的碎石上。半片身体压住了那片刚刚腾挪开的尺许清冷地面。尘土微扬。左手那可怕的墨魔巨面重重磕在一块凸起的半截青砖棱角上,剧烈搏动的漩涡被压扁了一瞬,发出如同闷鼓被按住的“噗”声。
他歪着头,脸埋在寒冷粗糙的砖石粉尘里,停止了所有肉眼可见的挣扎。
呼吸,变得极其微弱而艰难。每一次浅浅的进气,仿佛都要耗尽他肺腑里最后一丝残存的暖息。
时间在破庙的寒彻中凝滞不前,唯有冰冷的风,裹挟着尘埃低回流转,不知又过了多久,像半日,又像是只过了一弹指。
林溪舟被体内冻结血液般的冰寒与左臂魔物疯狂攫取生命精气的双重酷刑绞碎了所有意识,身体彻底僵冷如一块覆霜的朽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