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阴霾压在檐角(4 / 5)

了进来,“哎哟喂!我的老天爷!”里正一见李茂青的模样,惊得倒退一步,脸上的忧色瞬间化为浓重的惊惧,“你…你这是被什么东西抽干了油?!脸色比城隍庙的青砖还要难看!”他那双深陷在眼窝里、布满红丝的浑浊眼睛,上下扫视着李茂青枯槁的身形,像是确认着什么不可思议的怪事,“昨个那雷打的哟!西街口张家那老小子,天没亮就被人抬回来了!说在河滩地寻老牛,平白跌了个跟头……浑身冰窖里捞出来似的,喘不过气,直说心口痛……请大夫瞧了,也说不上个名堂!”

里正压低了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唏嘘:“可吓死人了!好在你……好在你没出门!”他那双粗糙的手胡乱比划着,“府衙告示都贴出来了,这阵子天象不好,凡有雨,大家伙儿都尽早回家栓好门闩,千万别贪黑!你也别不当回事,好生躺着!”话没说完,他又瞥了一眼李茂青灰败至极的脸色,似乎觉得这叮嘱太过苍白,终究只胡乱点了下头,逃也似的带上了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

木门合拢的轻响在死寂的屋内格外清晰。李茂青没动,也没力气动。那句“比青砖还难看”和张家男人“喘不过气、心口痛”的描述如同淬了毒的冰刺,狠狠扎进他已经绷紧到极致的神经。

他又回到了那张冰硬的土炕上,桃木剑依旧紧贴着胸口,像个没有温度的依靠。目光茫然地扫过屋里的一切,最终落在紧闭的门扉上,又无力地收回。外面的天阴沉得像是泼了墨汁,随时准备再倾倒一场灭顶的暴雨。

果然,未及黄昏,厚厚的云层再次遮天蔽日。雨点如同密集的鼓点,迫不及待地击打着屋顶的青瓦,发出连成一片的、令人心悸的“噼啪”声,宣告着又一场漫长酷刑的开始。

这一次,连喘息的时间都吝于施舍。夜色刚沉,狂风便卷着潮湿的冷气开始冲击着窗棂门板,发出无休止的呜咽。那熟悉的、如同指甲刮过窗板的“嘶……啦……”声响,更早地响起,夹杂在风雨声中,却像钝刀子直接割在李茂青的神志上。身体里的那种空虚感更重了,每一次呼吸都需要调动全身的力气,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得像是濒死的鼓点。

“……公子……”那湿腻冰冷的声音,如同冰冷的虫子在耳边窸窣作响,轻易就穿透了薄薄的窗纸,“你躲起来,又有什么用……你可知我在这冰冷的河里……”

“……等了你多久……”

“……三十年……一个甲子……地下的寒冰都换了一茬……”

“……我等得……骨头都冻脆了……”

断断续续的怨诉,时而低泣,时而切齿,带着一种非人的阴冷执着。李茂青如同被抽去了魂魄,只凭着一股本能攥着那柄温热的桃木剑。力气在一点点耗尽,甚至连抬头看向窗棂方向的意念都消散了。那怨毒潮湿的声音仿佛不是从窗外传来,而是直接在他逐渐冰冷混沌的意识深处幽幽回荡。

“……开门……让我进去暖暖呀……”那声音忽而转成一种让人汗毛倒竖的妩媚哀求,尾音里却藏着刻骨的怨毒,“公子……外面好冷……河水好刺骨啊……你那桃木的……暖不热我……只有你的心……最暖……”

一股令人作呕的湿冷腥气,如同沉在河底多年的腐烂水草味,竟丝丝缕缕地从门板的细小缝隙中渗了进来!

桃木剑猛地爆发出一阵灼人的滚烫!李茂青紧攥剑柄的手心甚至传来一股糊焦皮肉的微响!这剧烈的反应只维系了极其短暂的刹那,紧接着,“噼啪”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枯枝折断般的脆响自怀中传来。

那股灼热骤然熄灭。

李茂青迟钝的神经似乎被这声轻响触动,挣扎着低头看去。昏暗的光线下,只见那厚实沉重的桃木剑身上,一道清晰锐利的裂纹,自剑柄下方的符文处寸寸爆开!剑身裂成了歪斜的两半,中间仅剩一点木茬勉强牵连,那干枯老旧的木头纹理断裂处,赫然呈现出一种刺目的焦黑!

保护……碎了。

像是最后一点支撑着这具躯壳的根基也随之碎裂。一股无可抵挡、直坠深渊的虚脱感瞬间攫取了李茂青残存的意识。喉咙里发出一声含混不清、像是破旧风箱撕裂般的“嗬”声,眼前骤然沉入纯粹的、浓得化不开的墨色之中。所有窗外凄厉的风雨声、那令人齿冷的怨诉声、连同怀中那柄桃木断剑冰冷的触感,瞬间被绝对的黑暗和无边无际的冰冷彻底吞没。

李茂青感觉自己像是被打散了架,浑身意识如同散落的鹅毛,在一片无穷无尽的虚空里沉沉浮浮,既找不到依托,亦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身体还在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