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前牡丹亭内,父亲亲手递出、象征沈白两家婚盟的那方玉册上,镶嵌的其中一枚玉璧……一模一样!
一股冰冷的、带着浓烈血腥气的浊气猛地从沈砚胸腔深处翻涌而上!直冲喉头!他猛地闭紧嘴唇!牙关死死咬合!齿缝间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苍白的脸颊上瞬间涌起一片不正常的、如同回光返照般的病态潮红!那潮红之下,是更深沉、更绝望的死灰底色!
白长川恍若未觉。他整理衣襟的动作完成得行云流水,指尖最后在玉佩光滑的边缘轻轻一拂,仿佛只是拂去一点并不存在的尘埃。随即,他收回手,目光重新落回沈砚那张因强行压抑而微微扭曲的脸上,眼神里充满了长辈的怜惜与无奈。
“你……好生歇着。”白长川的声音带着一种沉重的疲惫,仿佛承受了莫大的压力,“外头的事……自有长辈们……替你担待……”他微微颔首,转身,步履沉稳地向外走去。墨绿色的衣袍下摆在昏暗中划过一道沉静的弧线。在他转身的瞬间,一丝极其淡雅、却与青檀院浓重药香格格不入的、清冽如雪后寒梅的暗香,随着他衣袂的摆动,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瞬间压过了室内沉滞的药气,又迅速消散在门帘垂落的阴影里。
那缕暗香……是陈家那位新近得宠的姨娘……最爱的“雪中春信”!
沈砚的身体猛地一震!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脊椎!他死死咬住的牙关再也无法抑制!喉头剧烈地滚动!一股滚烫的、带着铁锈腥甜的液体猛地冲上口腔!他猛地侧过头!一口暗红色的血沫如同喷溅的墨汁,狠狠砸在榻边冰凉的金砖地上!洇开一片刺目惊心的污迹!
“少爷!”角落里一直如同石雕般僵立的苏晚,被那声沉闷的喷溅声惊得浑身剧颤!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到榻边!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想去扶住沈砚剧烈颤抖的肩膀!目光却猝不及防地撞上了地上那片迅速扩散的、暗沉的血污!那血的颜色……那浓烈的腥气……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她的眼底!扎进她的心脏!
她猛地抬头!目光死死追向白长川消失的那道门帘!那缕若有若无、却如同毒蛇般钻入她鼻腔的“雪中春信”的暗香!还有……还有方才白长川转身时,那枚玉佩在昏暗光线下极其短暂地、折射出的、一丝冰冷刺骨的幽光!
一个可怕的、如同毒藤般疯狂滋长的念头,瞬间攫住了她所有的思维!白家……陈家……那枚玉佩……那缕暗香……侵吞……蚕食……
苏晚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又仿佛被滚烫的岩浆灼烧!她僵在原地,如同被最恶毒的咒语钉死在冰冷的砖地上!只能眼睁睁看着榻上那个单薄的身影在剧咳后颓然倒下,深陷的眼窝里,最后一点微弱的光彻底熄灭,只剩下无边无际、令人窒息的黑暗与绝望!而门外,那象征着背叛与掠夺的暗香,如同跗骨之蛆,无声地缠绕着这座摇摇欲坠的深宅,预示着更深的、无可挽回的崩塌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