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林深不知处(6 / 6)

)以及还算完好的箭袋。那明军将领最后看了一眼八旗兵溃逃的方向,眼神冷冽,随即拨转马头,低沉地喝了一声:“走!”

整支队伍护卫着驮有戚睿涵的马匹,朝着来时的方向,沿着一条若隐若现的林间小路,疾驰而去。马蹄声再次响起,逐渐远去,留下身后一片狼藉的战场、逐渐凝固的暗红色血迹、以及空气中久久不散的血腥气,见证着刚才那场短暂而残酷的遭遇战。

……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是一个世纪那般漫长,又仿佛只是短暂的一瞬,戚睿涵在一片温暖和隐隐的、苦涩的草药气味中,再次恢复了微弱的意识。首先感受到的,是左肩伤口处传来的、被某种布料紧紧包裹后的钝痛和紧绷感,虽然依旧疼痛难忍,但比起之前那撕心裂肺、无法忍受的尖锐痛楚,已经缓和了许多,似乎得到了初步的处理。他试着动了动右手的手指,指尖传来麻痒的感觉,确认自己还活着,肢体尚在。

他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仿佛被胶水粘住的双眼,努力适应着眼前昏暗的光线。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坚硬的木板床上,身下铺着粗糙的、磨得皮肤有些发痒的布单,身上盖着一床略显厚重、带着阳光曝晒后气味和淡淡霉味的棉被。抬眼望去,屋顶是直接用原木搭建的,能看到清晰的、未经精细加工的椽子和上面铺着的、厚厚一层已经变得灰黑的茅草。墙壁是土坯垒成的,表面刷了一层白灰,但已经大面积斑驳脱落,露出里面黄色的泥土,还有些地方因为潮湿而形成了深色的水渍。房间不大,陈设极其简陋,只有一张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木桌,桌腿甚至不太平稳,旁边放着两把简陋的、没有上漆的木椅子。桌上放着一个粗陶水壶和几个同样质地的碗。窗户是木格窗,窗棂很粗,上面糊着泛黄、甚至有些破损的窗纸,透进微弱的天光,勉强照亮了室内的一切。

一切都和他熟悉的、充满现代工业制品的世界格格不入。这里没有电灯,没有塑料制品,没有玻璃窗户,没有任何一丝一毫工业文明的痕迹。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古老而复杂的气息:苦涩的草药味、泥土的土腥味、木材的天然味道、旧棉布的霉味,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属于很多人居住生活后留下的、混杂的人气。

他艰难地转动着如同生锈齿轮般的脖颈,颈骨发出轻微的“咔哒”声,看向床边。一个宽厚的、穿着红色粗布古代便服(交领右衽)的背影正对着他,坐在一张低矮的小板凳上。那人头发在头顶束成一个发髻,用一根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木簪固定着。从背影看,体型微胖,肩膀宽厚,似乎正在打盹,脑袋随着呼吸一点一点的。

戚睿涵的心,如同坠入了无底的冰窖,一直沉下去,沉下去。最后一丝侥幸心理,最后一点关于“整蛊节目”或“极端逼真梦境”的幻想,也在这真实无比、细节丰富的古代房间和身边这个古装打扮的人面前,彻底烟消云散,连一点涟漪都没有留下。科技馆那匪夷所思的异变,原始森林中真实的追杀,那些冷酷无情的八旗兵,那些奋勇杀敌的明军,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以及眼前这绝无可能伪造的、充满历史尘埃感的场景……所有线索都清晰地串联起来,指向一个他无法接受、却又不得不面对的、铁一般的事实——

他,戚睿涵,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大学生,真的穿越了时空,来到了这个血与火交织的、似乎是明末清初的动荡年代。而且,从之前的对话和战斗看,时间点可能极其敏感,甚至可能就是崇祯十七年(1644年)左右,清军入关、天下大乱的前后。而白诗悦、袁薇、李大坤,还有那个可恨却同样可能遭遇不测的张晓宇,他们又在哪里?是否也和他一样,被卷入了这个时空漩涡,来到了这个危机四伏的时代?还是……只有他们三个男的被卷了进来?诗悦和袁薇,两个女孩子,她们在这个乱世中该如何生存?她们还安全吗?

无数的疑问、担忧、恐惧和对未来的茫然,如同无数沉重的巨石,一层层压在他的胸口,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感觉比肩上的箭伤还要痛苦万分。他望着那个陌生的、打着盹的背影,张了张嘴,喉咙里如同火烧,最终却只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的、带着无尽痛苦和深入骨髓迷茫的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