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林深不知处(5 / 6)

人牙酸的“噗嗤”声、垂死者的哀嚎、战马受伤后的悲鸣、重物坠地的闷响……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曲原始而血腥的死亡交响乐。空气中原本淡淡的铁锈味(血腥味)瞬间变得浓重无比,直冲鼻腔,还夹杂着汗水、泥土和马匹受惊后排泄物的骚臭气味。

戚睿涵蜷缩在粗大的树根形成的天然凹陷处,双手死死地捂住耳朵,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被这突如其来、近在咫尺的冷兵器肉搏厮杀彻底惊呆了。这不再是电视上经过剪辑和音效处理的战争场面,这是真实的、血肉横飞的杀戮!他眼睁睁看着刚才还要取他性命的八旗兵,在明军骑兵更凶猛、更有组织的冲击下,人仰马翻。一个八旗兵被明军将领一刀劈在脖颈上,鲜血如同喷泉般飙射而出,溅得旁边的树叶一片猩红;另一个被长矛从侧面刺穿棉甲,惨叫着被挑落马下,随即被纷乱的马蹄践踏……那名拨什库武艺显然不俗,试图组织身边残兵抵抗,但明军将领勇不可挡,刀法狠辣凌厉,几个回合下来,拨什库格挡不及,被一刀狠狠劈在左肩铠甲连接处,甲叶碎裂,鲜血迸流,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跌下马去。剩下的三四名八旗兵见首领落马,生死不知,顿时魂飞魄散,再也顾不得什么军纪,发一声喊,如同丧家之犬般,拼命鞭打坐骑,狼狈不堪地朝着树林更深处溃逃而去,连头都不敢回。

明军将领并未下令深追,穷寇莫追的道理他似乎很懂。他勒住因为兴奋而不断踏着蹄子的战马,环视了一下瞬间安静下来的战场。地面上躺着几具尸体和濒死呻吟的伤兵(主要是八旗兵),鲜血染红了地面的落叶和泥土,几匹无主的战马在原地不安地打着响鼻。他的目光锐利如刀,很快便落在了树根下蜷缩成一团、脸色惨白如纸、肩头还插着那支醒目箭矢、浑身沾满泥土和血迹的戚睿涵身上。他皱了皱眉,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和审视,随即策动战马,缓缓地走了过来。

战马喷着粗重的响鼻,带着一股浓烈的汗味和血腥气,在戚睿涵面前停下。高大的马身投下的阴影,几乎将戚睿涵完全笼罩。戚睿涵颤抖着,艰难地抬起头,逆着光,他只能看到一个高大而模糊的轮廓,以及那双正在审视着自己的、锐利如鹰隼、仿佛能穿透人心的眼睛。那人身上的甲胄沾染着点点溅射状的血迹,散发着混合了汗味、马匹体味和浓重血腥的、极具压迫性的气息,几乎让戚睿涵窒息。

“你这后生,”那将领开口,声音比刚才冲锋时平和了些,但依旧带着久居人上、不容置疑的威严和一种沙场特有的粗粝感,“是何方人士?为何会独自在此荒郊野岭?这身打扮……”他的目光在戚睿涵的短发、t恤、沙滩裤上停留了更长时间,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惊奇和疑惑,“还有这头发,怎地如此之短?如同还俗的僧侣,又似受了髡刑的囚徒?方才那些东虏鞑子,为何要追杀于你?”

戚睿涵大脑一片空白,巨大的惊吓、失血带来的虚弱,以及眼前这超现实的一切,让他的意识开始像风中的烛火般摇曳、模糊。他张了张嘴,干裂的嘴唇翕动着,想努力组织语言解释,却发现自己喉咙里像是塞了一团棉花,连一个完整的音节都发不出来。眼前将领的身影开始晃动、重叠,周围那些尸体、鲜血、以及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都变得扭曲而不真实。厮杀声、马蹄声似乎都渐渐远去,被一种越来越响的、来自他大脑内部的嗡嗡耳鸣所取代。最终,黑暗如同潮水般彻底吞噬了他残存的意识,他头一歪,身体软软地瘫倒在地,彻底晕了过去。

那明军将领看着晕倒在地、不省人事的戚睿涵,又仔细看了看他肩上那支明显属于满洲弓箭手的雕翎箭矢,以及他那身不伦不类、前所未见的“海寇”般的短打扮,沉吟了片刻,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刀柄。他对手下吩咐道:“看这小子细皮嫩肉,手无寸铁,模样虽然古怪,但也不像歹人,倒像是遭了鞑子毒手的寻常百姓,或是哪家落难的少爷。只是这头发和衣着,着实蹊跷……罢了,总不能见死不救,任他曝尸荒野,喂了野狗狼群。来人,把他小心抬起来,找匹温顺的驮马,把他横放在上面,固定好,别碰着他的伤口。动作轻点。我们回营!”

“是,大人!”两名士兵应声下马,他们动作还算轻柔,小心翼翼地将昏迷不醒、浑身滚烫(可能开始发烧)的戚睿涵抬起。其中一人还顺手从水囊里倒出一点水,润了润戚睿涵干裂的嘴唇。然后他们将他横放在一匹专门驮运物资的、性格较为温顺的备用战马背上,用绳索仔细地固定好,防止他掉落。

队伍迅速收拾停当,有人简单地打扫了一下战场,收缴了那些八旗兵遗落的兵器(尤其是弓箭和腰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