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白幡垂落山海关(6 / 6)

去尝试改变那既定的、充满屈辱的轨迹?他心中念头飞转,思考着各种可能性,是劝阻吴三桂投降大顺?还是建议他联合南明?或者……但他只是一个“海外归客”,人微言轻,在这种关乎数万人生死、国家气运的重大决策面前,他的话语能有多少分量?他该如何开口?又能说些什么?贸然发言,会不会引来怀疑甚至杀身之祸?

就在议事厅内争论不休,气氛愈发沉闷、焦灼之际,厅外再次传来一阵比昨日更加急促、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甲叶猛烈撞击的刺耳声响。一名哨探校尉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闯入厅内,也顾不得满堂将官,直接单膝跪地,声音带着极度的紧张和一种怪异的颤抖:

“报——,总兵大人,关外来了数骑,打着……打着大顺的旗号,为首者自称是大顺皇帝麾下制将军高一功,携带有大顺永昌天子的诏书,请求入关觐见总兵!”

“高一功?”吴国贵猛地站起,失声叫道,脸上满是惊疑与难以置信,“李自成的心腹大将,他此时来我山海关作甚?难道是来下战书?还是……”

厅内所有的争论瞬间停止,如同被利刃切断。所有人的目光,包括吴三桂那原本疲惫深邃、此刻骤然锐利起来的眼神,都齐刷刷地投向了那名气喘吁吁的哨探校尉,继而转向厅外紧闭的大门,仿佛要穿透厚重的门板和高大的关墙,看清那队在这微妙时刻前来、身份敏感的不速之客的真正来意。

吴三桂的眉头再次紧紧锁起,手指无意识地在座椅扶手上快速敲击着,显示出内心的极度不平静。李自成的人,在他刚刚为崇祯皇帝戴孝,全军沉浸在国丧悲痛,自身正处于进退维谷、生死抉择的关头,来到了山海关。这是挑衅?是劝降?是招抚?还是……别的什么图谋?

他沉吟片刻,目光如电,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脸,捕捉着他们脸上的震惊、愤怒、疑惑、乃至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他的目光最后在戚睿涵脸上短暂停留了一瞬,似乎想从这个突然出现的“异数”、新结拜的义弟身上看出些什么暗示或启示,但戚睿涵也只能回报以与他人类似的茫然和一丝隐藏的、对历史关键节点到来的紧张。吴三桂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声音恢复了作为三军主帅的冷峻与决断:

“传令,点齐仪仗,打开瓮城侧门。杨铭,国贵,得捷,随我出府,至校场接见这位大顺的制将军。”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倒要看看,这高一功此来,究竟意欲何为,带来了怎样的‘天语纶音’。”

说完,他率先站起身,素服之下,身形依旧挺拔如松,但每一步踏出,都仿佛承载着千钧重担,决定着无数人的命运。众人纷纷起身,整理衣甲,神色肃穆地跟上,厅内气氛陡然变得无比紧张、微妙,仿佛弥漫着无形的硝烟。

戚睿涵也随着人流走出阴暗的议事厅,重新踏入室外略显苍白的阳光之下。他看着吴三桂在一众将领簇拥下走向校场的背影,那背影在漫天飘荡的白色幡布映衬下,显得格外孤寂而又坚定。他又望向关城之外那未知的方向,心中波澜壮阔,汹涌澎湃。高一功的到来,无疑是在本就暗流汹涌、危机四伏的池水中,投下了一颗决定性的巨石,必将激起滔天巨浪。历史的车轮,正以一种他能亲眼目睹、亲身感受、甚至可能被裹挟其中的方式,轰然转向最关键、也是最危险的岔路口。而他,戚睿涵,一个穿越时空的意外来客,即将亲眼见证,乃至可能参与这决定未来三百年中国命运的关键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