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血沃汾河(5 / 6)

望的城门洞。

城,破了。

吴襄得知消息时,正坐在临时衙署的大堂内,就着摇曳的油灯,默默地擦拭着那口随他出城、却未曾用上的漆黑棺材。棺木冰冷,映照着他同样冰冷而平静的脸庞。他神色如常,仿佛早已料到这一刻,也早已接受了这个结局。他仔细地穿上那身最为齐整的、代表着他总兵身份的山文铠,尽管上面已是刀痕累累,血迹斑斑,但他依旧穿得一丝不苟。

大堂外,火光冲天,喊杀声、哭嚎声、房屋倒塌声越来越近。他整理好盔缨,手握战刀,看着身边仅存的两百余名伤痕累累、面黄肌瘦,却依旧紧握兵器的士兵。这些士兵,有的是他的家丁亲兵,有的是跟随他多年的老兵,有的是太原本地自愿留下的青壮。

“诸位弟兄,”吴襄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张年轻或不再年轻的脸,声音因连日呼喊而嘶哑不堪,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吴襄无能,未能守住太原,有负皇恩,有负三桂所托,更有负全城百姓期望。我……愧对你们。”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水光,但迅速被坚毅取代,“然,我汉家儿郎,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今日,城池已破,我等已无退路。唯有以手中刀剑,多杀几个鞑子,黄泉路上,也好与周抛将军和众多弟兄们做个伴。随我,杀敌!”

没有激昂的口号回应,只有一片沉默的、视死如归的点头,和兵器撞击地面的沉重声响。这些残兵的目光中,燃烧着生命最后的、最炽烈的火焰。他们跟随吴襄,如同扑向烈焰的流星,毅然走进了已然火光冲天、杀声四起的街巷之中。

最后的巷战开始了。这不再是军队的列阵而战,而是绝望之下最残酷、最混乱的搏杀。士兵们利用对城内街巷地形的熟悉,三五一组,隐藏在断壁残垣之后,屋顶之上,甚至下水道中。每当清军小队举着火把,搜索前进时,便会有冷箭、投枪或砖石从意想不到的黑暗角落射出,往往一击毙命。他们用尽一切办法,拖延着时间,消耗着敌人。

吴襄手持长刀,带着一小队最为精锐的亲兵,且战且走。他年纪已大,连日操劳、激战,体力早已严重透支,全凭一股不屈的意志和对家国仇敌的愤恨支撑着。死在他刀下的清兵,亦有十数人,刀锋都已砍得缺口累累。

最终,他们被大批闻讯赶来的清军重重围在了一处较为开阔的十字路口。四面八方都是耀眼的黄色衣甲、狰狞的面孔和如林般闪烁寒光的刀枪。火把将这片区域照得如同白昼,也照亮了吴襄和他身边寥寥无几的亲兵脸上那决绝的表情。

吴襄环视左右,跟随他冲杀出来的亲兵已尽数战死,倒卧在血泊之中。他拄着卷刃的长刀,稳住有些摇晃的身体,目光如电,扫视着缓缓逼近、面带惊疑和一丝敬畏的清军士兵,脸上露出一丝嘲弄的、轻蔑的笑容。

“建州奴酋,背主之奴,也想入主中原?觊觎我华夏神器?痴心妄想,我大明……气数未尽,尔等……终将死无葬身之地!”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刀,清晰地传入每一个清军耳中。

话音未落,带队的一名清军佐领恼羞成怒,猛地一挥刀:“放箭!”

一片密集的箭雨,如同死亡的飞蝗,带着凄厉的破空声,从四面八方袭来。

吴襄身中数十箭,鲜血瞬间浸透了战袍,他如同一个被无数无形丝线拉扯的破败布偶,又如同一棵不肯轻易倒下的老松,晃了几晃,最终,缓缓地、面向东方(京城、山海关的方向),向后倒了下去。他的眼睛,依旧怒睁着,望着太原城被火光映得血红的夜空,最终失去了所有神采,但那目光中,似乎依旧燃烧着不灭的怒火与无尽的遗憾。

七日后,在多方斡旋和暗中交易下,吴襄的遗体被明军收敛。由几名侥幸躲过清军严密搜捕的太原百姓和溃散明军士兵,冒着极大的风险,设法将这位壮烈殉国老将军的遗体运出了已成一片焦土、人间地狱的太原城。几经辗转,历尽艰辛,最终送抵了此时已是大顺政权西京的西安。

西京平西侯府,白幡高悬,灵堂肃穆。吴三桂一身重孝,跪在父亲的灵柩前。棺盖未合,他能清晰地看到父亲那具经过勉强缝合、却依旧布满密密麻麻箭创和深浅不一伤痕的遗体。吴三桂的身躯剧烈地颤抖着,他没有像寻常人那样嚎啕痛哭,只是死死地咬着牙关,额头上青筋暴起,嘴唇被他自己咬破,殷红的鲜血顺着下颌线不断滴落,在胸前洁白的麻衣上,染出点点凄艳的、如同梅花般的红斑。陈圆圆一身缟素,在一旁低声啜泣,悲切之声闻者心碎。戚睿涵站在不远处,望着棺椁中那位曾在北京、在山海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