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朝廷内部倾轧严重,军阀们各怀异志。吴三桂作为“半路出家”的盟友,位置尴尬,一举一动都被人拿着放大镜审视。此战若不能取胜,或者至少打出威风,后续的粮饷、兵源乃至政治支持,都可能化为泡影。
“话虽如此,”戚睿涵坚持道,“明知是陷阱,岂能眼睁睁往里跳?我军血战之兵,折损在此处,得不偿失。”
吴三桂目光闪烁,显然内心也在激烈斗争。他看了看前方已然开始布阵、杀气腾腾的清军,又回头望了望大同城头那些同样紧张观望的守军旗帜,最终沉声下令,声音传遍中军:“传令,前军出击,以鸳鸯阵接敌,稳步推进,试探敌军虚实。中军各营,弓弩火铳准备,随时策应。左右两翼骑兵戒备,防止敌军包抄。后军及预备队提高警惕,没有我的将令,不得妄动。谨防敌军埋伏!”
“得令!”传令兵高声应和,挥舞旗帜,策马奔向各方阵。
“咚、咚、咚”明军的战鼓也擂响了,节奏沉稳而有力,如同巨人的心跳。
前军阵营中,数千关宁军精锐排着严密的阵型,如同移动的钢铁堡垒,向着清军阵列压迫而去。这些曾是明王朝最倚重的边防力量,尽管装备已显落后,尽管饱经颠沛流离,但刻入骨髓的战斗意志和历经百战磨练的技艺仍在。刀盾手在前,长枪手如林紧随,弓弩手隐于阵后,整个队伍散发出一种惨烈的杀气。
清军前锋也发出一阵怪异的嚎叫,骑兵率先冲出,马蹄践踏着冻土,扬起漫天尘烟。双方的距离急速拉近。
一百步,五十步……
“放箭!”
随着军官声嘶力竭的吼声,明军阵中腾起一片乌云般的箭矢,带着凄厉的呼啸落入清军骑兵队伍中,顿时人仰马翻。但清军骑兵极其悍勇,冒着箭雨,依旧狂呼着扑了上来,手中的马刀划出冰冷的弧线。
“轰”两股洪流猛烈地撞击在一起。
刹那间,金属交击的刺耳声响、利刃入肉的沉闷噗嗤声、垂死者的哀嚎、战马的悲鸣、士兵们疯狂的呐喊……所有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足以撕裂耳膜的恐怖声浪,直冲云霄。鲜血如同廉价的颜料般泼洒开来,瞬间染红了枯黄的地面。断肢残臂四处飞落,倒下的尸体很快被后续者无情地践踏。
吴三桂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战场。关宁军确实骁勇,面对满洲精锐,丝毫不落下风,甚至凭借严整的阵型和一股血勇之气,渐渐占据了上风,逼得清军步骑缓缓后退。
戚睿涵也紧握着剑柄,手心沁出冷汗。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目睹冷兵器时代大规模军团厮杀的惨烈场面。那扑面而来的血腥气,那生命瞬间消逝的震撼,远非书本上的描述或影视剧的演绎所能比拟。他强迫自己冷静,目光越过混乱的战线,紧紧盯着清军整体的动向。
果然,清军虽然在与明军前军激烈接战,但整体的后退颇有章法,并非溃败,而且后退的方向,隐隐指向一片地势略高的区域。那片区域,土色较新,分布着数十个低矮的、不起眼的土石结构建筑,如同荒原上突然长出的毒蘑菇,静静地匍匐在那里。
“那是……”戚睿涵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他瞬间想起了张晓宇在工科实习时,曾痴迷于研究各种防御工事,尤其是那种将明堡、暗堡、地道结合,形成交叉火力的支撑点防御体系。他还曾开玩笑说,这玩意用在古代就是大杀器。
“是碉堡群,张晓宇设计的碉堡!”戚睿涵失声喊道,一把拉住吴三桂的臂甲,语速极快,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惶,“长伯兄,快,快令前军停止追击,稳住阵脚。敌军是故意引我们进入那片碉堡的射界。那是陷阱!”
吴三桂闻言,脸色也是剧变。他虽然对“碉堡”的具体形制不熟,但“诱敌深入”、“预设阵地”这些基本的军事常识他立刻明了。他急忙向传令官吼道:“鸣金!前军后撤二百步,重整阵型!”
“铛铛铛铛——”急促的鸣金声骤然响起,穿透战场的喧嚣。
然而,已经晚了。
就在鸣金声响起的同时,且战且退的清军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入了那片碉堡区域。紧接着,那片看似安静的“毒蘑菇”群,仿佛瞬间被注入了邪恶的生命力。
“咻咻咻——”“哧哧哧——”
无数箭矢,如同密集的蝗群,从那些碉堡密布的射击孔中倾泻而出。这些箭矢力道强劲,角度刁钻,专门射向缺乏重甲防护的士兵和战马的薄弱处。与此同时,零星的、略显沉闷的鸟铳声也夹杂其中,虽然射速不快,但精准度更高,每一声响,几乎都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