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下的银两,甚至还要将战败的责任,推给那些浴血奋战、几乎被打光了的将士。
“无耻……简直是无耻之尤!”路振飞再也抑制不住胸腔内翻江倒海的郁愤,他猛地剧烈咳嗽起来,身子佝偻下去,仿佛一只被煮熟的虾米,一口滚烫的鲜血直接喷涌而出,溅在了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上。那抹鲜红在值房黯淡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触目惊心。
旁边的随从吓得魂飞魄散,脸色惨白,连忙抢上前去,扶住摇摇欲坠、几乎瘫软的路振飞。“大人,大人您怎么了?您保重身体啊大人!”
何继恩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站起身,他皱了皱眉,看着地上那滩血迹,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嫌恶,语气倒是缓和了些许:“路大人何必如此激动?万事皆可商议,身体要紧。来人,快扶路大人下去好生歇息,立刻去请太医院最好的太医来看看!”
路振飞被两名随从一左一右搀扶着,脸色惨白如纸,毫无血色,胸前的绯色官袍沾染了点点殷红的血迹,如同雪地中凋零的梅花。他无力地摆了摆手,嘴唇翕动着,似乎还想说什么,斥责这庙堂的不公,为死去的将士再争一句公道,但最终,所有的话语都只化作一声悠长而充满了无尽疲惫的叹息。他被半扶半架地带离了这间令人窒息的值房,留下地板上那滩尚未干涸的、见证着忠诚与悲愤的血迹,和一份浸透了鲜血、汗水与愤怒的阵亡清单,无声地控诉着这庙堂的冷漠、倾轧与不公。
然而,正义与真相,在这座宫殿里,往往是最快被遗忘的东西。就在路振飞呕血被扶离后不久,甚至没等宫人将司礼监值房地上的血迹擦拭干净,阮大铖、田仰、左良玉三人便已联袂来到了内阁直房求见首辅马士英与兵部尚书史可法。
直房内的气氛,与司礼监值房那精致的冷漠截然不同。这里更显朴素,也更为压抑。公文堆积如山,空气中弥漫着墨汁和陈旧纸张的味道。首辅马士英靠在太师椅上,向后微仰,闭着眼睛,用拇指和食指用力揉着紧锁的眉心,脸上写满了难以掩饰的疲惫和焦虑。兵部尚书史可法则站在紧闭的窗前,背对着众人,望着窗外灰蒙蒙的、仿佛永远也不会放晴的天空,一言不发,但他紧握的双拳和微微颤抖的肩头,显示出他内心的沉重与激荡。
阮大铖率先开口,他嗓音洪亮,带着他作为戏曲家特有的抑扬顿挫,仿佛不是在汇报败绩,而是在舞台上念着一段精心编排的台词:“阁部,马阁老,史阁部,山西之败,非我等不尽心力,实乃天不佑我大明啊。”他先定下基调,然后将矛头指向敌人,“清虏火器之犀利,尤以那毒气弹、震天雷最为凶残歹毒,闻之即倒,触之即糜,我军将士皆血肉之躯,未曾见过此等来自修罗地狱的物事,一时受挫,实非战之罪。”他摊开双手,一脸的无辜与无奈,仿佛自己也是受害者,“我部在潞安,面对数倍之敌,已是竭尽全力,浴血抵挡,将士用命,奈何……奈何寡不敌众,器械悬殊,终究是……唉!”他重重叹息一声,捶打着自己的手心,表演得淋漓尽致。
田仰紧接着附和,他的声音尖细了些,带着哭腔,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是啊,马阁部,史阁部。下官与阮大人互为犄角,本想依城固守,苦苦支撑,就盼着援军早日到来,内外夹击。可……可那吴三桂,拥有关宁铁骑,天下精锐,却行动迟缓,逡巡不前,未能及时穿插至敌后,牵制敌军主力,致使我部陷入重围,损失惨重啊!下官,下官每每想起那些战死的儿郎,就心如刀绞……”他抬起袖子,似乎要去擦拭那并不存在的眼泪。
左良玉则更是直接,他挺着胸膛,身为武将,声音洪亮,语气甚至带着几分理直气壮的埋怨,仿佛他才是被辜负的一方:“末将奉命守泽州,原本防线稳固,将士士气高昂;谁知那吴三桂,陛下明旨令他死守大同,吸引敌军主力,他却擅离职守,畏敌如虎,私自与那张献忠的部下李定国勾连,不向朝廷请示便撤往四川,这简直是置友军于不顾。这才导致我军侧翼洞开,完全暴露,被那汉奸孔有德趁虚而入,末将不得已,才率部突围转移,以保存实力,为国留些种子。这山西战局崩坏之首罪,当在吴三桂畏敌如虎,擅弃职守,勾结流寇!”
他顿了顿,似乎觉得还不够,又补充道,将责任推卸得一干二净:“至于路振飞大人所说的那二十门虎蹲炮,乃是军中备用旧物,年久失修,偶尔有几门临阵失灵,亦是军中常事,岂能因此怪罪末将备械不周?实在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马士英抬起沉重的眼皮,扫了面前这三人一眼,目光深邃,没有立刻说话。他心中明镜似的,知道这三人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