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汝州烟尘(6 / 7)

城头,在夕阳的余晖中迎风飘扬,宣告着这条连接河南府与南阳的生命线,已被轻易斩断。

汝州失守的消息,是在第二天午后,由一名拼死冲出清军游骑拦截的关宁军哨探,用尽最后力气带回河南府前线吴三桂军中的。

吴三桂正在中军大帐内,与杨铭、戚睿涵等人商讨如何利用地形,层层阻击豪格主力的进攻方略。传令兵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大帐,身上带着伤,尘土混合着汗水血迹糊满了脸庞,声音因为极度的疲惫和惊恐而嘶哑变形:“侯爷,不好了,汝州…汝州失守了!”

帐内瞬间变得死一般寂静,落针可闻。所有将领的目光,如同利箭般齐刷刷地射向那名瘫倒在地的夜不收。

吴三桂原本俯身在地图上的身躯猛地僵住,随即缓缓直起腰,案几被他起身的动作带得一晃。他盯着那名夜不收,一字一顿地问道,声音低沉得可怕:“你说什么?何时失守?马吉翔的五万大军呢?何在?”

“昨…昨日午后…清军前锋约七八千骑突至城下…马都督…马都督他…”夜不收喘息着,脸上充满了愤恨与屈辱,“他下令城头开炮…然后…然后就率大军南撤了。清军几乎没遇到像样抵抗,就…就占了汝州城。小的亲眼所见,我军…我军是整队撤离的,不是溃败!”

“砰——”一声巨响,吴三桂一拳狠狠砸在厚重的楠木案几上,杯盏震落,碎瓷四溅。他额头青筋暴起,如同虬龙般蜿蜒,一双眼睛瞬间布满了血丝,变得赤红。他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极致的、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愤怒与屈辱。山西之战,被阮大铖、田仰、左良玉等人出卖,导致损兵折将、一路南逃的惨痛记忆,如同火山喷发般瞬间涌上心头,那刻骨的背叛之痛,如今竟在河南,以几乎一模一样的方式,由这个靠裙带关系爬上高位的马吉翔,再次重演。

“马—吉—翔!”吴三桂从牙缝里,用尽全身力气挤出这三个字,声音冰寒刺骨,带着滔天的杀意,“奸贼,误国蠢虫,我关宁军不远千里,赴豫抗清,将士们枕戈待旦,欲与鞑子血战沙场,马革裹尸,以报国恩。尔等坐享厚禄,拥兵自重,临敌畏缩如鼠,竟敢…竟敢不战而逃,弃守要地,置友军于死地!做这等猪狗之事,尔等良心何在?天理何存?”

他怒极攻心,猛地抽出腰间那柄伴随他多年的御赐宝剑,“沧啷”一声龙吟,寒光一闪,伴随着一声闷响,将面前案几的一角生生劈落!木屑纷飞,显示出他内心澎湃难抑的狂澜。

杨铭、戚睿涵、以及其他在场的关宁军将领,亦是满面怒容,双目喷火,拳头攥得咯咯作响。帐内充斥着一股压抑不住的、如同实质般的悲愤之气。关宁铁骑,这支忠诚与勇武的代名词,又一次,被他们誓死保卫的朝廷所倚重的“自己人”,从背后狠狠地捅了一刀。而且这一刀,比山西那一刀更狠,更致命!

戚睿涵心中一片冰凉,尽管早有预感,但当预感成为残酷的现实时,那种无力与愤怒依旧几乎将他淹没。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胸腔内翻涌的怒火与寒意,上前一步,对因极度愤怒而气息粗重的吴三桂沉声道:“大哥,息怒,此刻冲动,正中小人下怀,于大局无益!”

他语速加快,思路清晰:“当务之急,是立刻将此事详加陈述,以六百里加急,分别上报督师瞿式耜大人和副帅张同敞大人。控诉马吉翔畏敌避战、弃守要地、陷友军于绝境之罪。请他们立刻以督师府令,严令马吉翔即刻回军,夺回汝州,或至少派兵出南阳,北上牵制尼堪一路清军,骚扰汝州清军侧翼,为我军分担压力。否则,我军侧翼洞开,后勤断绝,豪格与尼堪两路清军不日即可在汝州会师,届时十数万大军合围我这三万余人,我军…...我军将陷入十面埋伏、插翅难飞之绝境!”

吴三桂胸口剧烈起伏,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帐外南方的天空,那里是南阳的方向,也是背叛的来源。他猛地闭上眼睛,深吸了几口冰冷的空气,努力平复着几乎要炸裂的胸膛和翻涌的气血。他知道,戚睿涵说得对,此刻再多的愤怒也于事无补,挽救危局才是第一要务。指望马吉翔良心发现是不可能的,唯一的希望,就在于督师瞿式耜和张同敞能明辨是非,以朝廷威权,强行命令马吉翔行动,或者调动其他方向的明军前来支援。

他猛地睁开眼,眼中虽仍有血丝,但已恢复了作为主帅的冷静与决断,只是那冷静之下,是深不见底的寒冰。“睿涵,你立刻去办,亲自草拟文书,言辞务必恳切,但也需将马吉翔临阵脱逃、陷国家于危难之罪状,陈述得清清楚楚。用最快的速度送到瞿督师和张副帅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