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一线生机罢了。王爷切不可因小失大,中了他们的诡计。”
“一线生机?”豪格眼中寒光闪烁,如同冰原上的饿狼,“本王连一条缝都不会给他们留下。他们不是想守吗?不是想等南明的援军,或者指望李闯的农民军来救吗?做梦!”他猛地转身,杀气腾腾的目光扫过帐中诸将,“传令,将我们带来的所有‘轰天雷’集中起来,调配给工兵分队,给本王炸,日夜不停地炸,把河南府通往商州、南阳、汝宁、凤阳的所有官道、小路,甚至是那些只能走樵夫猎户的崎岖山径,凡是能走人、能运粮的地方,全都给本王炸成深堑,毁成天堑!本王要这河南府,彻底变成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死地。看那瞿式耜、张同敞如何来救?看他们城中那点粮草,能让他们坚持到几时?本王要活活困死他们,饿死他们!”
“嗻!”帐中诸将齐声领命,声音洪亮,带着凛然的杀意。
是夜,河南府城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喧嚣与恐怖之中。
爆炸声连绵不绝,从黄昏一直持续到深夜,又从深夜响彻至黎明。不再是战场上两军对垒时的炮火轰鸣,而是一种更具毁灭性的、沉闷而巨大的爆炸声。一团团橘红色的火光在远处不同的方向、不同的距离上次第腾空而起,映红了一片又一片的天空,仿佛大地本身在燃烧、在喷发。脚下的土地传来一阵阵持续不断的、沉闷的震动,仿佛有无数头来自地底的巨兽在同时翻身,要将这中原大地彻底撕裂。
那是清军在利用张晓宇改进的、威力远超黑火药的“轰天雷”(tNt炸药)的恐怖威力,在执行豪格的焦土与封锁政策。他们不是在攻城,而是在毁路,在制造人为的天险。一个个巨大的、如同陨石撞击般的坑洞出现在原本平坦的官道或蜿蜒的小路上,泥土、碎石被抛向高空,又簌簌落下。桥梁被炸断,隘口被炸塌,一切可能通行军队、运输物资的路径,都被这狂暴的力量无情地切断。
巨大的坑洞如同大地上新添的、狰狞丑陋的伤疤,纵横交错,横亘在河南府与外界所有可能的联系之间。这不仅仅切断了瞿式耜、张同敞可能派来的援军路线,也彻底断绝了城中守军在最后关头突围撤退的任何希望。火光与轰鸣,是豪格用最直接的方式,向城中宣告着彻底的孤立与绝望。
城头上,吴三桂、戚睿涵、董小倩以及杨铭、吴国贵等一众核心将领默默伫立着,夜色笼罩着他们凝重的身影。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望着远方那不断闪烁的、象征毁灭与隔绝的火光,听着那宣告最终判决般的、持续不断的沉闷轰鸣,每个人的脸色都异常凝重,如同覆盖了一层寒霜。秋夜的寒风带着刺骨的凉意和硝烟特有的呛人气息吹拂而来,掠过他们冰冷的甲胄,钻进衣领,带来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
“看来,豪格是铁了心,不惜耗费如此珍贵的火器,也要我们死在这里了。”良久,吴三桂的声音响起,平静的表面下,难以掩饰地流露出一丝历经沙场、看透生死后的疲惫,以及一种陷入绝境的沉重。
戚睿涵望着那片被火光和黑暗交替吞噬的远方,感受着脚下城墙传来的微微震颤,轻声道:“他越是这样不计成本地破坏道路,越说明他不想付出强攻这座坚城的惨重代价。他想困死我们,耗尽我们的粮草,瓦解我们的军心,或者等我们意志崩溃,自乱阵脚。”
“那就让他好好看看,我关宁儿的骨头,到底有多硬!”吴国贵瓮声瓮气地说道,粗壮的拳头紧紧攥起,骨节发出咯咯的声响,脸上横肉抽搐,满是悍不畏死的决绝。
老成持重的杨铭叹了口气,忧虑地望向城内依稀的灯火:“元芝先生所言有理。只是,如此一来,城中粮草虽尚可支撑一两个月,但军心、民心……唉,久困之下,变生肘腋啊。需得严加防范,稳定人心。”
董小倩站在戚睿涵身侧稍后的位置,一身利落的青色短打,外罩一件轻便的皮甲,腰间佩剑,身形挺拔。她清澈的目光扫过众人,声音不高,却异常坚定,在这肃杀得令人窒息的夜色中,仿佛一股清冽的山泉,带来一丝抚慰与力量:“置之死地而后生。诸位将军,小倩虽一介女流,亦知忠义所在,国难当头,岂能苟安?愿与河南府共存亡,与诸位同进退。”她的话语没有慷慨激昂的呐喊,只有平静的陈述,却更显其心志之坚。
吴三桂深深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身旁这些追随自己多年的部下和戚睿涵这个带来变数的年轻人,目光复杂,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重新投向那片被死亡阴影笼罩的远方。
次日,城外的清军似乎暂时停止了大规模的爆破作业,但气氛却愈发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