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根本无法实现平稳精确的对焦。
第二十次组装测试失败后,工坊内陷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沉默。那个黄铜支架歪歪斜斜地立在桌子中央,像一只丑陋而残废的金属昆虫。上面用粗糙的夹具固定着的两片好不容易磨得略像样些的水晶镜片,在再次尝试观察一滴李大坤设法从疫区边缘送来的、号称“可疑”的污水样本时,视野里依然只能呈现出一团模糊晃动、色彩紊乱的光晕,别说细菌,连稍大点的杂质轮廓都分辨不清。
一位琉璃匠人默默地叹了口气,开始收拾自己那套陪伴了半生的工具,准备告辞,言语间已带了明显的退意:“戚公子,方公子,非是小人不愿效力,实是才疏学浅,愧对厚望。这等神物,或非凡夫所能造就。”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秋雨,雨丝敲打着窗棂和庭院中的芭蕉叶,声音细碎而绵密,更添几分人心底的凄清与寒意。
戚睿涵望着那团模糊的光晕,仿佛看到了无数在瘟疫中挣扎哀嚎的生灵,也看到了张晓宇在清军大营中那可能带着嘲讽的冷笑。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多日积压的疲惫、焦虑、挫败感一同袭来,他只觉得浑身力气都被抽空,眼前阵阵发黑,仿佛置身于无边的黑暗深渊,那曾经在记忆中闪烁的、能窥见微渺世界的希望之光,此刻似乎遥不可及,即将彻底熄灭。
他颓然坐倒在身后的酸枝木靠背椅上,骨骼发出轻微的脆响,用沾着泥灰和金属碎屑的双手,死死捂住了脸,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沉呻吟。难道,自己脑海中那点来自未来的知识火花,真的无法在这个技术基础薄弱、观念保守的时代点燃文明的进阶,只能眼睁睁看着历史滑向更深的悲剧吗?
“元芝。”一个轻柔而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如同幽谷清泉,暂时驱散了些许他心头的阴霾。董小倩不知何时已来到他身边,将一碗冒着热气的、用寺中草药熬制的提神汤轻轻递到他手边,“方先生和李御厨那边,刚刚又收到几处从江北传来的急报,瘟疫蔓延之势似有加剧之象。”她顿了顿,看到戚睿涵肩膀猛地一颤,连忙放缓了语气,“但你也莫要太过逼迫自己,欲速则不达,事情总要一步步来做,铁杵磨成针亦非一日之功。”
她目光扫过桌上那歪斜的支架和散落的镜片,沉吟片刻,似在组织语言,然后小心翼翼地说道:“我虽不懂这格物之理,但平日做些女红,穿针引线时,若手不稳,线便难以入孔。我见你与方先生所用镜片,虽叠而视之,其形易变,恍恍惚惚。何不设法将其相对位置固定于一处,如同将针眼与线头对准后持稳,使其纹丝不动,或可见其真容?”
这看似简单、源于生活常识的提醒,却如同暗夜中一道划破长空的耀眼闪电,瞬间照亮了戚睿涵混乱的脑海。他猛地从椅子上弹起,因为动作太快,眼前又是一阵发黑,身子晃了晃,幸得董小倩及时扶住。“固定,对,稳定性,不仅仅是外部支架要稳,镜片之间的相对位置,光路的同轴性,也必须绝对固定!”
他激动地抓住董小倩的手,连声道:“小倩,你说得对,你说得太对了!” 他想起了现代显微镜的物镜和目镜是严格同轴固定在镜筒内的,调节的是载物台或整个镜筒的高度,而非镜片本身相互乱动。
他立刻拉住那位正要背起工具箱离开的琉璃匠人,又急忙唤住在一旁对着图纸苦思冥想的方以智,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地阐述了他的新想法:暂时放弃追求那个可灵活调节但稳定性始终无法解决的复杂支架,转而先尝试制作一个简单的、固定倍数的镜筒。集中所有精力,从打磨废弃的镜片中,挑选出两片曲率最佳、最能匹配的透镜,一作物镜,一作目镜,然后将它们精确地、牢固地固定在一个加工精密的黄铜管的两端,确保光路能笔直、稳定地通过,避免任何不必要的晃动和偏移。
方向一旦明确,并且回归到相对简单的结构,进展似乎立刻顺畅了些。匠人们重新燃起希望,从堆积如山的废弃镜片和半成品中,借助方以智改进后的简易光具座,进行精心的筛选和配对。
方以智则伏案疾书,重新设计了一个双层嵌套的黄铜圆筒。外筒稍粗,内壁车磨得光滑如镜;内筒稍细,外壁也同样精细加工,以确保两者套合时既能滑动调节焦距(这是保留的简易调节功能),又能紧密贴合,无明显晃动。镜片将被小心地用特制的、透明度极高的树胶(方以智从古籍中找到配方,由一位老药师精心调配)固定在铜筒两端经过精心车削的环形凹槽内,确保光轴一致。整个组装过程,在方以智的要求下,移至一间刚刚彻底清扫过、尽可能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