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
几乎是前后脚,知府任民育也踉跄着跑了上来,官袍破损不堪,脸上满是烟灰和汗水混合的污迹,帽子也不知丢到了何处,发髻散乱,看上去狼狈不堪。“史大人,史大人!”他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绝望,“城内多处起火,尤其是粮仓和靠近城门民居,火势蔓延极快。百姓惊恐万状,大部分都聚集在南门附近,人山人海,亟待疏导啊。衙役和民壮都快弹压不住了,再不想办法,恐生内乱,不待清兵来杀,就先自相践踏而死了!”他一边说,一边用袖子擦拭着不断流淌的泪水,却越擦越脏。
现实的危急如同冰冷的江水,瞬间淹没了所有的犹豫和悲情。刘肇基带来的最后战报,任民育描述的百姓惨状,以及戚睿涵那番关于“生者责任”的疾呼,在史可法脑海中激烈碰撞,最终促使他做出了那个艰难无比的决定。
史可法身体剧烈地一震,仿佛终于从一场大梦中惊醒。他深吸一口气,这口气吸得如此之深,仿佛要将扬州城内所有悲怆的空气都纳入肺中,又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那双原本充满了疲惫、悲伤与死志的眼睛里,骤然重新燃起了一丝属于生者的、沉重如铁的责任感与锐利光芒。他挺直了原本因疲惫而微微佝偻的脊背,整个人仿佛在这一刻重新注入了力量。
他猛地拔出腰间的佩剑,剑锋在夕阳余晖映照的血色天空中划出一道寒光,直指南方,声音虽因疲惫而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清晰和力量,迅速下达了一连串命令:
“刘肇基听令!”
“末将在!”刘肇基猛地抬头,染血的脸庞上闪过一丝决然。
“你速速率领你本部还能作战的人马,依托街巷、废墟,交替掩护,节节阻击入城清军,尤其要设法迟滞那些‘铁甲怪车’。可用火油罐、炸药包攻击其底部、履带。不必死战,以阻滞、拖延时间为要,为百姓撤离争取机会。半个时辰后,无论战果如何,立即向城南撤退汇合!”史可法的语速快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
“得令!”刘肇基抱拳,脸上闪过一丝决绝,他知道这几乎是必死的任务,但毫不犹豫,转身大吼着“不怕死的跟我来!”,带着一批亲兵和残部,如同扑火的飞蛾,毅然冲向了城内最为激烈、最为危险的战场,身影很快消失在弥漫的硝烟和越来越近的喊杀声中。
“任知府!”
“下官在!”任民育连忙应道,努力挺直了身体。
“你立刻组织所有还能动用的衙役、民壮、以及军中辅兵,全力引导、疏散聚集在南门的百姓。老弱妇孺先行,青壮协助,尽可能携带口粮,从南门出城,沿运河向瓜州、镇江方向转移。告诉他们,朝廷大军在镇江接应,务必维持秩序,严防踩踏,若有趁乱劫掠、滋事者,无论军民,立斩不赦!”史可法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下官遵命,必竭尽全力!”任民育领命,用袖子擦了把脸,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颤抖的双手,匆匆跑下城楼,奔向混乱的南门。
最后,史可法的目光落在戚睿涵和董小倩身上,那目光中带着信任,也带着一丝沉重的托付:“戚先生,董姑娘,你二人身手不凡,见识超卓,更熟悉……一些非常之理、非常之物。请你们立刻赶往南门,协助任知府维持撤离秩序,排查清军细作,并……尽力保护百姓安全,尤其是提防清军的‘火风筝’追击投毒。史某在此,亲自为你们,为全城军民,断后!”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蕴含着一种视死如归的平静。
“阁部保重!”戚睿涵和董小倩知道此刻不是谦让和儿女情长的时候,齐齐拱手,眼神交汇间已明白彼此心意。两人转身,沿着满是碎石和血迹的阶梯,迅速冲下熊熊燃烧的城楼,身影没入弥漫的硝烟和越来越近的喊杀声中。
戚睿涵和董小倩穿过混乱的街道。昔日繁华的街市如今已成死亡陷阱,两侧的房屋还在燃烧,不时有梁柱坍塌,发出轰然巨响,溅起漫天火星。零星的战斗在各处爆发,明军小股部队利用熟悉的地形,与清军逐屋争夺,用生命换取着宝贵的时间。他们看到一名明军士兵抱着点燃的“万人敌”高喊着口号,冲向一辆“滑行炮”,在一声巨响中与之同归于尽,血肉与钢铁碎片四处飞溅;也看到清军骑兵在街道上纵横驰骋,雪亮的马刀挥舞着,砍杀着落单的士兵和不幸的百姓,鲜血喷溅在两侧焦黑的墙壁上。
“小心!”董小倩眼疾手快,猛地将戚睿涵拉向一旁,一支冷箭“嗖”地钉在他们刚才站立位置的木柱上,箭尾兀自颤抖。几名清军散兵从巷口冲出,试图拦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