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三桂也被戚睿涵这番如同狂风暴雨般的话语说得彻底动容。他缓缓起身,走到地图前,花白的眉毛紧紧锁在一起,目光随着戚睿涵的手指移动,沉吟道:“元芝之意是……我们在正面战场与清军主力周旋、消耗的同时,还应在其心腹之地,在其后方,煽风点火,发动百姓,组织义军,让他们腹背受敌?”
“正是如此。”戚睿涵用力一挥手臂,仿佛要将地图上那代表着清廷统治的阴霾一扫而空,“侯爷,正面战场,由朝廷和大顺的主力部队承担,依托地形和城防,进行节节抵抗,最大限度地消耗清军的有生力量,拖延其进攻步伐。而同时,我们要开辟第二战场——敌后战场。我们要做的就是,主动去点燃那星星之火!”
他回到地图前,用手指在几个重点区域画着圈:“我们可以派遣大量精干、忠诚且熟悉当地情况的人员,分批分期,通过各种隐秘渠道,潜入这些清控区。他们的任务,不是去和清军主力硬碰硬,而是去联络那些有志之士,利用清廷自身的暴政作为最有力的宣传,发动广大的群众。他们可以组织起小股的、灵活的义军,效仿当年梁山好汉,但不以占据城池为目的,而是采取游击战术!”
戚睿涵的脑海中,现代世界里关于游击战“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的十六字诀,以及持久战、群众路线等各种理论碎片,与明末清初的现实情况——地主武装、山寨豪强、秘密会社(如白莲教、天地会等)、流民团体等等——飞速地结合、演化,形成了一套初步可行的构想。
“这些义军,可以袭击清军的粮草辎重车队,焚毁他们的军械库,破坏官道桥梁,刺杀落单的、尤其作恶多端的清军官吏和汉奸,散布谣言动摇其军心民心。让他们征不到足够的粮,收不上稳定的税,派出的信使会被截杀,行军路线时刻被监视,让清虏所谓的‘后方’,永无宁日。让他们每前进一步,都要担心后路被断,都要分散大量的兵力去驻守要点,维护所谓的‘治安’!”
他越说思路越清晰,语速也越来越快:“我们可以利用现有的商队、镖局、僧道、戏班、流民等各种身份作为掩护,建立一套秘密的交通线和情报网,传递指令,输送一些必要的经费、药品甚至简易的武器。清军的火器再厉害,兵力再强,总不能将每一个村庄、每一片山林、每一条小路都置于其严密的控制之下。当广大的乡村、偏远的山区、交界的州县都成为我们义军活动的范围,清军的兵力必然被极大分散,其后勤补给线将变得脆弱不堪,其统治成本将成倍增加!届时,多尔衮和张晓宇,还能像现在这样,毫无后顾之忧地将所有精锐和资源都投入到正面战场吗?”
董小倩也走了过来,站在戚睿涵身边,仰头看着那幅巨大的地图,眼中闪烁着认同与希望的光芒。她轻声补充道,声音虽轻,却异常坚定:“而且,侯爷,睿涵此策,更深远的意义在于争取民心。让那些在清廷铁蹄下苦苦挣扎的百姓知道,朝廷与大顺并未放弃他们,反抗的火种从未熄灭。让他们看到,除了引颈就戮或苟且偷生,还有第三条路——反抗之路。总有一日,这分散各处的星星之火,必能汇聚成燎原之势,将这黑暗的世道,烧出一个黎明!”
书房内,烛火似乎都因这大胆而充满希望的战略构想而变得更加明亮、更加温暖。之前因那三起血案带来的压抑、愤怒和无力感,此刻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转化为了某种炽热的决心与昂扬的斗志。
吴三桂背负双手,在地图前来回踱了几步。他久经沙场,深谙军事之道,更明白后勤补给与后方稳定的重要性。若真能如戚睿涵所说,在清廷统治的腹地掀起波澜,哪怕只是牵制其部分兵力,扰乱其后勤,对正面战场的帮助都将是巨大的。这甚至可能改变整个战争的走势。他停下脚步,看向眼神灼灼、充满期待的戚睿涵,又看了一眼沉稳睿智的董小倩,眼中闪过一丝激赏与决断:“元芝此策,高瞻远瞩,确是老成谋国之言。清虏自恃武力,暴虐无道,这是在自掘坟墓。我们便顺势而为,助他们把这坟墓挖得更快、更深些!”
他走到书案前,看着地上尚未清理的碎片,沉声道:“只是,此事关乎重大,千头万绪,危险重重。人选、路线、联络方式、起事时机、如何与正面战场配合……皆需周密筹划,慎之又慎,万不可草率行事,以免打草惊蛇,徒增牺牲。”
“侯爷所言极是。”戚睿涵重重地点了点头,激荡的心情稍稍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和跃跃欲试的斗志,“此事确需从长计议,制定详尽的方略。但方向已然明确,战略思路必须做出调整。我们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