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沧波东渡(2 / 6)

他越说思路越清晰,语速也不自觉地加快:“朝鲜素为我大明藩属,受中华文化浸润最深,君臣百姓,心向大明者甚众,其国王李昖更是曾与我朝共抗倭寇,有并肩之谊。日本虽海疆悬远,与我朝曾有倭患龃龉,但更多时候是和平交往,自隋唐以来,遣唐使、勘合贸易,文化、商贸渊源极深。其国内并非铁板一块,有主张锁国避世的,也未必没有眼光向外,希图利益的。若能说动此两国,哪怕只是让他们在侧翼牵制清虏,分散其兵力,或能通过贸易,提供我们急需的硫磺、铜料、火铳乃至粮食,于我而言,便是绝境逢生般的助力!”

这个想法如同在黑暗的迷宫中发现了一线微光,让他兴奋不已。当夜,戚睿涵便不顾疲惫,在昏黄的油灯下,铺开纸张,奋笔疾书。他结合历史知识和对当前局势的分析,草拟了一份详细的奏疏。奏疏中,他不仅分析了朝鲜、日本与满清之间的潜在矛盾,还援引了历史上“联吴抗曹”、“远交近攻”的典故,甚至大胆推测了日本国内可能存在的政治派别及其诉求,力陈联日、联朝以抗清的必要性与可能性。董小倩则在一旁默默为他磨墨、添灯油,偶尔提出一两点关于日本民间风俗的见闻(她早年随父行商,略有耳闻),供他参考。

次日天未亮,戚睿涵和董小倩便携带奏疏,骑上快马,离开气氛沉闷的南昌,一路向东南疾驰,目标直指福州——唐王朱聿键监国所在。

福州,作为南明此时重要的政治和军事中心,气氛与南昌截然不同。海风的咸湿气息扑面而来,其中夹杂着码头货物的味道、水手的汗味,以及一种备战的匆忙与躁动。港口内,各式船只穿梭不停,其中不乏郑家那高大如楼的福船和灵活的海沧船,桅杆如林,旌旗招展。行宫所在的区域,戒备森严,传递文书的驿马和神色凝重的官员往来不息。

在一间布置简朴却不失威仪的大殿内,戚睿涵见到了监国唐王朱聿键。朱聿键端坐于上,面容因长期的忧劳而显得清癯,但眼神锐利,带着一种不甘屈服的光芒。下方,分坐着几位重臣:身形魁梧、面色黧黑,眼中透着海商精明的郑芝龙;他身旁是年仅二十出头,却已英气逼人、目光炯炯的郑成功(此时仍名郑森);以及一位须发皆白、气质儒雅却脊背挺直的老臣——太傅周鹤芝。

戚睿涵将连夜写就的奏疏呈上,然后深吸一口气,将自己思虑已久的计划和盘托出。他声音洪亮,言辞恳切,不仅重复了昨夜与董小倩分析的理由,更着重强调了郑家在日本的关系网络。

“……尤其日本国,郑将军家族与其平户藩乃至江户幕府,多年贸易往来,香火之情深厚。其国虽行锁国之策,然国内并非无水波。若能遣一能言善辩、熟知内外情势之士,东渡扶桑,陈说利害,剖析清虏之害不仅在于中原,更将危及四邻,未必不能说动其当权者出兵相助,或至少提供火器、船只。即便不能即刻促成联军,若能恢复勘合贸易,使我获得急需之硫磺、铜料、硝石等军工物资,亦是莫大助益。此乃效仿当年诸葛武侯联吴抗曹之策,借力打力,以纾国难!且可断清虏可能从海上获得之外援,一举两得!”

朱聿键手指轻轻敲着御座的扶手,沉吟不语,目光扫向掌握着海上力量的郑芝龙。

郑芝龙抚着浓密的胡须,沉吟片刻,缓缓开口道:“戚参军所言,确有道理。日本平户,确是我郑家起家之地之一,与当地藩主乃至江户幕府中的部分人物,确实有些交情。日本国内,对于海外事务,向来有主张开海通商与坚持锁国自守两派之争。若能把握其内情,投其所好,或可一试。”他的话语带着商人的审慎,但也并未关闭可能性。

太傅周鹤芝亦颔首,他的声音苍老却清晰:“昔日胡宗宪、戚继光等先贤抗击倭寇,亦非一味剿杀,亦有抚慰、利用、分化之时。兵法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如今时移世易,倭患稍戢,而北虏为我华夏心腹大患,若能化干戈为玉帛,引东瀛之力为奥援,实为应对当下危局之上策。”

年轻的郑成功更是按捺不住,他猛地站起身,向朱聿键和父亲郑芝龙拱手,目光炯炯,声音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激情:“殿下,父亲,太傅,臣以为戚参军此计大妙。我大明乃中华正朔,礼义之邦,如今虽遭磨难,然底蕴犹存。若能示之以诚,晓以华夏存亡之大义,兼陈清虏暴虐无道之实,日本国中,必有识大势、明事理之士为之动容。孩儿……臣愿随使团前往,一睹东瀛虚实,也为促成此盟约,尽绵薄之力!”他话语中对这次出使充满了期待,仿佛看到了打破僵局的新路径。

见几位重臣均无异议,反而都倾向于支持,朱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