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成炼狱鬼域。此等行径,岂是仁德之主所为?实乃蛮夷之邦,不通教化,恃强凌弱!”
他仔细观察着德川家光和重臣们的表情,见不少人在听到清军暴行和羞辱使臣时,面露沉思、愠怒或鄙夷之色,知道话语起了作用,便继续深入,将唇亡齿寒的利害关系剖析得淋漓尽致:“清虏今日能辱朝鲜、逐日本,视周边邦国如无物,其嚣张气焰,可见一斑。他日若使其尽得中华之地,整合资源,以其狼子野心,舰船利炮造将起来,兵锋所指,下一个目标又会是谁?卧榻之侧,岂容如此暴虐凶邻鼾睡?我天朝上国,乃礼仪之邦,与日本一衣带水,文化同源,实为唇齿相依之邻邦。唇亡则齿寒,户破则堂危,此乃千古不易之至理!”
随后,他抛出了具体的、多层次合作建议,语气既诚恳又充满自信:“因此,我主唐王殿下,秉持仁义,愿与日本国重修旧好,再续前缘。若能缔结盟约,共抗清虏,则我大明愿以兄弟之国待之,战后开放口岸,扩大贸易,共享农耕、工技乃至格物之学。若贵国暂有内政考量,不便直接出兵,亦望能重启勘合贸易,尤其允许硫磺、铜铁、火铳、硝石等军工物资输入我朝,助我抗清,我朝愿以丝绸、瓷器、茶叶、药材等等价交换。同时,望贵国能严令禁止任何物资资敌,断清虏可能从海上获得之外援。此乃合则两利,分则两伤之局。于我,可获喘息之机,积蓄力量;于贵国,可消弭未来之大患,保海疆之安宁,甚至获现实之厚利。望天皇陛下、大将军阁下,明察秋毫,高瞻远瞩,以苍生为念,以两国长远之福祉为计!”
戚睿涵的话语,引经据典,条理清晰,逻辑严密,既有对历史情感的呼唤,又有对现实威胁的冷静分析,更有对未来利益的切实描绘。殿内一时陷入了更深的沉默。唯有纸窗外细微的风声,以及殿角铜鹤香炉中袅袅升起的、带着淡淡异香的青烟在无声流动。
这沉默持续了约一炷香的时间,仿佛酝酿着风暴。终于,幕府首席老中,地位尊崇的酒井忠胜缓缓开口了。他的声音干涩而平稳,带着典型的官僚式的谨慎:“戚使者所言,不无道理。清国确乃暴戾之邦,前番对待我国使臣森下,亦是无礼至极,幕府上下,同感愤慨。”他先肯定了戚睿涵对清的指责,以示立场,但随即话锋一转,抬出了国策,“然,日本自太阁丰臣秀吉朝鲜之役战败后,已定下锁国之策,旨在保境安民,不欲过多介入外邦纷争,此乃三代将军既定之国是。跨海远征,耗费国力巨大,且胜负难料,一旦卷入,恐难脱身。我国内政稳固,海疆安宁,百姓乐业,似乎不必为此远方的战火,轻易开启国门,再动干戈,违背祖制。”他代表的是幕府内部主张维持现状、保守谨慎的一派势力,话语中充满了对改变现状可能带来的风险和不确定性的担忧。
他话音刚落,另一位颇具影响力的外样大名,或许是切身感受到了清廷崛起对自身利益的潜在威胁,或许是对海外贸易带来的巨大利润有所图谋,立即出声反驳,语气略显激昂:“酒井大人此言,未免过于保守。清国狼子野心,已是昭然若揭。彼等视我日本与朝鲜无异,皆为可欺之对象。今日驱逐使臣,他日若其羽翼丰满,兵临城下,亦未可知。届时再思应对,岂不晚矣?大明毕竟为中华正朔,文化渊薮,礼义所在。助大明,即是自助,亦是维护东亚之传统秩序。且若能通过贸易,获取大明之生丝、药材、书籍乃至精良工艺,于我国家发展、民生改善,亦大有裨益。岂能一味因循守旧,坐视强邻坐大,而自缚手脚,错失良机?”这位属于主张开海、积极干预的一派,其观点代表了部分希望打破幕府严格管制,获取更多对外贸易利益的大名。
紧接着,又一位文官模样的老臣咳嗽一声,慢条斯理地说道,他的话语则更加圆滑:“老夫记得,昔日九州、濑户内海等地,确有部分无赖之徒,组成倭寇,侵扰大明沿海之事,然那多为不法浪人、奸商,绝非我国策所允,亦非朝廷本意。后蒙大明胡宗宪、戚继光等名将剿抚并用,寇患渐平。尤其是戚继光将军,治军严明,威名远播,我等读史至此,亦深为敬佩。”他这话,既点出了历史上不愉快的一页,又巧妙地将责任推给“无赖之徒”,与官方切割,同时特意抬出与戚睿涵同姓的戚继光,隐隐有拉近关系、缓和气氛之意。
“然而,”他话锋一转,“贸易之事,关乎国计民生,牵一发而动全身,需从长计议,谨慎评估利弊。联盟用兵,更是国之大事,关乎天下走势,岂能仓促决定?需防引火烧身,需防为人作嫁啊。”这属于主张有限合作、但必须谨慎评估、步步为营的一派。
一时间,大殿之内,各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