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河道纵横,地形比紫金山还要复杂数倍,更易于我们周旋、隐蔽。而且,”他加重了语气,“听说山东那边,以谢迁为首的义军,联合了各地豪杰,闹得声势很大,甚至打了几次胜仗。我们若能北迁至云台山,或许能与山东义军互为犄角,相互声援,打破目前各自为战的孤立局面。”
这个大胆的提议让众人陷入了更深的沉思。北迁,意味着要穿越清军控制相对严密、哨卡林立的江北地区,路途遥远,风险极大,无异于一次九死一生的远征。但继续留在已是险地的紫金山,面对洪承畴步步紧逼的围剿,无疑是坐以待毙,覆灭只是时间问题。这是一个两难的抉择,关乎这支队伍乃至每个人未来的命运。
就在营地中弥漫着犹豫、焦虑和沉重抉择的氛围时,一个负责在外围警戒、身形瘦小却异常敏捷的年轻义军,像一只习惯了山林的狸猫般,悄无声息地钻了进来,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红晕,气喘吁吁地报告:“李头儿,各位先生,好、好消息,有消息从北边传来!山东,山东大捷!”
这声呼喊如同在平静的油锅里滴入了一滴水,瞬间让整个营地“炸”开了锅。所有人都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连那些伤员也挣扎着支起身体,侧耳倾听。
金圣叹反应最快,他猛地站起身,一个箭步跨到来人身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急切地问道:“仔细说,何处大捷?战果如何?消息可确实?”
年轻的哨兵用力点头,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是谢迁将军,联合了以前被罢官的那个孔圣人后人,叫孔闻謤的。在泰安附近,打了个大埋伏,歼灭了好几千,不,据说上万了的清伪军。连多尔衮从北京派去的援军,叫什么固山额真的,都被他们一顿狠揍,打得丢盔弃甲,狼狈退回去了。现在山东各地都传遍了,好多州县都挂起了大明旗,响应谢将军!”
“孔闻謤?”刘子壮闻言,脸上露出极为惊讶的神色,他捋着颌下稀疏的胡须,喃喃道,“连圣裔……连孔圣人的后裔,都被逼得拿起武器,反抗这‘大清’了?”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但那股震撼之意,不言自明。孔子,万世师表,历代帝王尊崇的至圣先师,他的后人,在士林心中具有特殊的象征意义。连这样的家族都被清廷的高压政策逼反,这大清所谓的“正统”、“仁政”,其虚伪与残暴,已是暴露无遗,这无疑是对清廷合法性的一次沉重打击。
那报信的义军士兵见众人关注孔闻謤,更是提高了声音,带着满腔义愤补充道:“先生有所不知,那孔闻謤大人,最初也曾对清廷抱有幻想,希望能保全礼制。他曾上疏北京那个摄政王多尔衮,言辞恳切,询问作为孔子后人,可否在祭祀孔圣人的大典之时,特准穿着汉家衣冠,佩戴假发髻,以此显示摄政王尊孔重道、缓和矛盾的决心。可换来的是什么?”他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那多尔衮倨傲无比,竟批复说‘孔圣人若在世,必顺应时势,遵从大清法度’,孔子后人一概也不能例外。不仅严词拒绝,还以‘妄议国策,亵渎朝廷’的罪名,罢免了孔闻謤的官职,永不录用。如此羞辱圣裔,断绝斯文,眼下山东义军形势大好,孔大人他能不反吗?天下读书人,能不寒心吗?”
这详细的内情,如同在燃烧的烈火上又浇了一瓢热油。孙二麻咧开大嘴,畅快地笑了起来,露出满口焦黄的牙齿,用力拍着大腿:“好,干得漂亮,杀得好!让这些不知礼义廉耻的狗鞑子知道,咱们汉家儿郎,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孔圣人都看不过眼他们了!”
金堡也激动地搓着双手,眼中闪烁着泪光与希望之火:“星火燎原,果然星火燎原矣。山东大捷,正当时也。此乃天意,未绝我汉祚。”他转向李大坤,语气坚定:“李兄,北迁之议,我金堡第一个赞成。与其困守待毙,不如挥师北上,与山东豪杰会猎于中原!”
李大坤心中也是激荡不已,一股热流在胸中涌动。他想起穿越之初,与戚睿涵在南京分别前夕,两人曾就未来局势进行过彻夜长谈。戚睿涵依据后世的经验,反复强调过“敌后战场”的重要性,论述过“持久战”的思想,认为面对清军的锐气和先进武器,正面战场难以速胜,必须发动民众,建立巩固的根据地,以空间换时间,积小胜为大胜。眼前山东谢迁、孔闻謤的胜利,不正是这套理论在这明末时空血与火中的初步实践和成功验证吗?
山东的大捷,不仅歼灭了敌人的有生力量,更重要的意义在于,它证明了清军并非不可战胜,证明了只要策略得当,民心可用,就能在敌人的后方开辟出新天地,证明了这场反抗斗争的正义性和可行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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