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价翻着跟头往上涨;茶坊、书肆里,操着各地口音的士子们高谈阔论,或交流学问,或打探门路,或忧心国事,或单纯憧憬着金榜题名、光宗耀祖的未来。表面上,这是一场延续了千年的抡才大典,试图在血腥的征服之后,用孔孟之道、科举功名来弥合裂痕,笼络汉人精英。
在京城着名的伯伦楼酒楼二楼,一间临街的雅座内,傅山、薛宗周和王如金再次聚首。此时的傅山已换上了一身半新不旧的儒生便服,头戴方巾,俨然一位游学的书生,只是眉宇间的沧桑与忧思,难以完全掩饰。
薛宗周依旧是那副走方郎中的模样,药箱放在手边,但他的眼神比在太原时更加锐利,时刻留意着窗外的动静。王如金则扮作随行的仆役,粗布衣衫,低头垂手,看似木讷,实则全身肌肉紧绷,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眼角的余光扫视着雅座门口和窗外街道的每一个可疑身影。
桌上是几样简单的酒菜,却无人动筷。薛宗周借着给傅山“斟酒”的机会,将一张卷得极细、如同卷烟般的小纸条,极其隐蔽地塞入傅山手中,声音低得几乎只有气息:“曹本荣和李振邺那边,已经打点好了。这是誊抄的考题,原本已销毁。代价不菲,足足一千两,才撬开他们的嘴,但物有所值。”
傅山面色不变,借着举杯饮酒的掩护,迅速展开纸条,目光如电扫过上面的几行字,将题目牢牢刻印在脑海之中。随即,他将纸条就着桌上的油灯火焰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轻轻一吹,消散无踪。
“好。宗周兄辛苦了。”傅山的声音平静无波,“接下来,就是寻找合适的买家了。要找那些家底丰厚,又急于求成,学问未必扎实,平日里便喜好钻营的纨绔子弟。这些人,才是我们最好的‘钱袋子’。”
薛宗周点了点头:“我已经通过一些三教九流的关系,放出了风声,说是有‘关节’可通,专助有缘人金榜题名。这几日,已有几条‘大鱼’主动上钩,或者进入了我们的视线。”
他低声介绍起来:“其一是山西来的盐商之子,张汉。其家富甲一方,但此子读书不成,屡试不第,此次入京,带足了金银,誓要买个进士出身光耀门楣。其二是江南富绅蒋文卓,家中田产无数,本人也好风雅,能写几句诗词,但经史根底极差,偏好走捷径,打听门路最为积极。还有直隶的官宦子弟王树德,其父是降清的明臣,仗着家中权势,横行乡里,学问稀松,却也对功名渴望已久,认为这是巩固家族在新朝地位的关键。”
傅山冷冷一笑:“皆是国之蠹虫,无论明清。如今正好,让他们为抗清大业出份‘力’。”
接下来的几天,在薛宗周巧妙的安排下,交易在极其隐秘的情况下进行。有时是在喧闹的勾栏瓦舍的包厢,有时是在香火鼎盛却人迹罕至的寺庙禅房,有时甚至是在夜间行驶的马车里。接触的过程比想象的还要顺利。张汉、蒋文卓、王树德这些人,在薛宗周展示出的“内部消息”(一些无关紧要但足以取信于人的考场安排信息)和“保证高中”的诱惑面前,几乎没怎么犹豫,便如同嗅到血腥味的苍蝇,扑了上来。
张汉出手最为阔绰,一掷五千两,眼睛都不眨一下,只反复叮嘱“务必稳妥”。蒋文卓则略显谨慎,但在验看了一份模糊的“样本”试题后,也咬牙拿出了四千两。王树德仗着家势,本想压价,但在薛宗周作势要寻找其他买家时,立刻慌了神,乖乖奉上四千五百两。
看着那一张张巨额银票,一锭锭白花花的银子,被秘密运送到他们在京城设立的秘密据点,藏入地窖,傅山心中并无丝毫赚取横财的喜悦,只有一种冰冷的、近乎悲凉的讽刺。这些读书人,口中念着圣贤书,笔下写着仁义道德,心中却早已将气节卖与了权势和富贵。如今,在更大的诱惑和更深的堕落面前,他们更是如此轻易地就被另一场肮脏的交易俘获,浑然不知自己正一步步走向悬崖边缘。
会试的日子终于到了。凌晨时分,贡院门口已是人山人海。士子们排成长龙,在初春的寒风中瑟瑟发抖,等待着决定命运的时刻。他们手中提着考篮,里面装着笔墨纸砚、食物清水,脸上表情各异,有紧张,有期待,有茫然,也有故作镇定。
贡院大门缓缓开启,森严的搜检开始了。如狼似虎的差役们仔细搜查着每一个士子的全身,连辫子、鞋袜、食物都不放过,防止夹带。气氛凝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张汉、蒋文卓、王树德三人也混在队伍中。他们怀中虽未携带片纸只字,但心中却揣着那个价值千金的秘密。经过搜检时,三人都不由自主地心跳加速,手心冒汗,尤其是当差役冰冷的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