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一击,彻底击垮这座坚城防线的,竟然不是敌人的精锐大军,而是他,以及他所属的这个阶层,从未真正放在眼里、视为牛马和奴才的那些底层贱民的愤怒。
“乱臣贼子,皆是乱臣贼子,国族之叛徒,奴才反噬主子的畜生!”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宛如受伤濒死野兽般的凄厉嚎叫,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他不再理会身边仅存的、试图护卫他撤离的亲兵,甚至不再去看那些汹涌入城的人潮可能带来的危险。他猛地一夹马腹,挥舞着那柄曾经斩杀过无数明军将领和起义军首领的宝刀,竟独自一人,策马冲向那些正在涌入城门的联军士兵和起义百姓。
这一刻,他不是那位权倾朝野的摄政王,也不是那个老谋深算的政治家,只是一个被失败和仇恨冲昏了头脑,试图以飞蛾扑火般的姿态,进行最后、也是最无望抵抗的疯子。
他的身影,几乎是瞬间就被汹涌的人潮吞没了。
然而,他那身虽然破损却依旧华丽的亲王铠甲,以及他那张因为长期身居高位而养成的、与普通百姓和士兵截然不同的面容,立刻引起了注意。
“是多尔衮,那个狗摄政王!”一个从关内逃难而来,全家死于清军屠刀下的汉子第一个认出了他,眼睛瞬间变得血红。
“杀了这狗鞑子,为我惨死的爹娘报仇!”
“为我那被掳掠到关外折磨致死的姐姐报仇!”
“杀了他,为我们赫哲部被灭族的乡亲报仇!”
无数充满刻骨仇恨的呼喊,从四面八方响起。积压了数十年的血海深仇,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一个最具体、最显眼的宣泄口。愤怒的人群立刻将他和他那匹受惊的战马团团围住。刀枪、棍棒、锄头、甚至拳头和牙齿,从四面八方,如同狂风暴雨般落在他和他的坐骑身上。
没有审判,没有程序,没有怜悯。只有最原始、最直接、也最血腥的复仇。
多尔衮初始还能挥舞长刀格挡,发出疯狂的吼叫,但他很快就失去了平衡,从被乱棍打翻的战马上摔落下来。他的怒吼很快变成了痛苦的惨叫,继而变得微弱下去。那身华丽的亲王铠甲被愤怒的民众用简陋的武器撕扯得破烂不堪,鲜红的血液从无数个伤口中喷涌而出,染红了他身下的雪地,迅速蔓延开来。
最终,这位曾经在松锦大战中运筹帷幄、在山海关前招降吴三桂未遂、入主北京时叱咤风云、执掌大清权柄多年心狠手辣的清朝摄政王,在无数充满恨意的、他曾视如草芥的民众的乱刀之下,被砍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团,落得个乱刃分尸、死无全尸的凄惨结局,其状惨不忍睹。
他的死亡,不是一个英雄的悲壮陨落,而是一个倒行逆施的暴政在终结之时,必然伴随的、来自底层被压迫者怒火的、最彻底也是最残酷的清算。
几乎在南门被攻破的同时,戚睿涵和董小倩率领着一支由原戚家军老兵和老顺军悍卒混编而成的精锐小队,是从一段守军力量最薄弱、最早被联军攻破的城墙缺口处,利用飞爪和绳索,敏捷地攀援而上。在迅速肃清了缺口附近零星的、还在负隅顽抗的清军残兵后,他们没有参与到城内激烈的巷战中去,而是目标极其明确,直接朝着城中心那片即便在风雪和硝烟中依旧显露出巍峨轮廓的宫殿群——盛京皇宫,也就是沈阳故宫,疾驰而去。
街道上混乱不堪。到处都是溃散奔逃、如同无头苍蝇般的清军散兵游勇,以及正在逐街逐巷进行清剿、追击的联军小队。零星的、绝望的反抗和激烈的搏杀在街角、在宅院门口不时爆发,但大局已定,任何抵抗都如同投入洪流的石块,迅速被淹没。戚睿涵等人无暇他顾,策马穿过混乱的街区,马蹄踏在染血的积雪和狼藉的杂物上,发出噗嗤的声响。
皇宫的宫门——大清门,此刻只是虚掩着。门前横七竖八地倒毙着几具太监和宫女的尸体,血迹斑斑,尚未完全凝固,显示这里在不久前曾发生过短暂的混乱,或许是有人试图逃跑,或许是发生了内部的抢劫与杀戮。
戚睿涵与董小倩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与一丝不祥的预感。他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猛地一脚踹开了那扇沉重的宫门。
“砰”门闩断裂的声音在空旷的宫门前显得格外刺耳。宫门洞开,一股混合着血腥味、灰尘味和某种陈旧檀香味的、难以言喻的气息扑面而来。
昔日金碧辉煌、象征着满清至高皇权与荣耀的宫殿建筑群,此刻却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黯淡、狼藉与平静。汉白玉的台阶上散落着破碎的瓷器碎片和被撕扯坏的绸缎;一些宫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