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烈亦安抚大理段氏,许其世镇云南。此皆怀柔远人,安定社稷之良策。朕意,册封卿家为顺王,世袭罔替,永镇大明西北,辖陕西、甘肃、宁夏等地。封地之内,民政、赋税,皆由顺王府酌情处置,只需按时向朝廷纳贡,并遵从朝廷号令征调兵马即可。不知李卿家意下如何?”
说完,他又看向坐在李自成下首的张献忠:“张卿家,朕封你为西蜀侯,世袭罔替,永镇四川。原大西军部众,可择优编入四川卫所,仍受卿家节制。卿家以为如何?”
这番安排,看似优厚,给予了极大的自治权,实则也将李、张二人的势力范围大致限定在了西北和西南,并且明确了纳贡和听从征调的义务,是在承认现状的基础上,试图将其纳入大明版图的有效管辖之下。
李自成闻言,缓缓放下手中的酒杯。那酒杯是上好的官窑瓷,触手温润。他起身,再次向朱由崧行礼,姿态依旧恭谨,声音洪亮而坦然:“陛下隆恩,天高地厚,自成感激不尽,唯有叩谢天恩。”
他并没有立刻谢恩就座,而是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向朱由崧,也扫过殿内所有注视着他的目光,继续说道:“陛下,当年自成于陕北揭竿而起,实非本愿。乃是活不下去,被层层盘剥、贪官污吏逼得走投无路,只求为天下穷苦百姓谋一条生路,寻一口饭吃。彼时之心,非为个人荣辱,更非觊觎帝王之位。此事,天下皆知,陛下与在座诸公,想必亦能明察。”
他的话语不带丝毫火气,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往事,却带着一种沉重的力量,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殿内愈发安静,连侍立角落的太监都屏住了呼吸。
“如今,”李自成话锋一转,声音更加沉凝,“肆虐神州、屠戮我同胞的建虏已然覆亡,山河光复,此乃普天同庆之事。然天下历经数十年战乱,早已是百业凋敝,民生困苦,百姓流离,田地荒芜。此时此刻,天下万民最渴望的,非是改朝换代,亦非是王侯将相之争,乃是太平,乃是休养生息,乃是一家团聚,安居乐业。”
他再次向朱由崧躬身:“陛下若能秉持仁德,结束纷争,和平一统,使万民早日脱离战乱之苦,重现盛世之光,自成今日跪拜陛下,心甘情愿,绝无二话。反之,若因李某一人贪恋那皇帝虚名,或因些许猜忌,再启战端,致使烽烟重现,生灵涂炭,百姓再陷水深火热之中……那么,自成与明末那些只知盘剥、不顾百姓死活的贪官酷吏,又有何区别?与那引清兵入关、祸乱中原之辈,又有何异同?”
这番话,说得恳切至极,坦荡至极。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虚伪的客套,只有基于现实利益的考量和对民生疾苦的直接关怀。他将自己放在了与百姓同等的位置,将“不愿再起战祸”的理由归结于最朴素的良知和对苍生的责任。殿内不少原本对农民军抱有极大成见,甚至心怀怨恨的大臣,如一向以刚直闻名的都御史刘宗周,闻言也不禁微微动容,紧绷的脸色缓和了些许,眼中流露出思索之色。
张献忠也紧接着站起来,他身材魁梧,声若洪钟,配合着李自成的话说道:“陛下,俺老张是个粗人,扛锄头出身,不懂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大道理。但是李大帅刚才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俺老张心里想说的。四川那地方,山多水多,百姓也苦过。陛下放心,俺既然受了封,就一定把四川的百姓照看好,把地方治理好,绝不给朝廷添乱子,绝不让陛下操心。俺张献忠,愿率全体四川军民,追随李大帅,听从陛下安排,绝无二心!”
朱由崧脸上的笑容此刻显得真切了许多,连声道:“好,好,二位卿家深明大义,句句发自肺腑,实乃国家之福,百姓之幸,朕心甚悦。来,诸卿,满饮此杯,为我大明中兴,为天下太平,亦为顺王、西蜀侯之忠忱!”
“为陛下贺,为大明贺,为天下太平贺!”殿内众人齐声应和,举杯共饮。气氛在这一刻,达到了一个看似和谐融洽的顶点。
然而,始终保持着警惕的戚睿涵,却并未被这表面的和谐所迷惑。他敏锐地注意到,当李自成坦诚直言时,坐在朱由崧下首的首辅马士英,脸上虽然也挂着程式化的笑容,但那双精明的眼睛里,光芒闪烁不定,与身旁几位显然是同一派系的官员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目光,那目光中掺杂着审视、算计,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而另一侧的史可法,则是面露欣慰,看着李自成的眼神中多了几分理解和赞赏,甚至在不引人注意时,对着李自成的方向微微颔首。
宴会最终在一种宾主尽欢的表象中结束。李自成、张献忠等人恭敬地告退,在太监的引领下离开武英殿。殿外的阳光依旧明媚,但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