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京华春雪录(4 / 7)

个人心中都清楚,这场接风宴,仅仅是一个开端,真正的较量,还在后面。

接下来的几天,并未立刻举行正式的册封大典,而是进入了更为关键和复杂的细节磋商阶段。关于顺王、西蜀侯的具体权责界限,封地与朝廷中央的隶属关系细节,军队如何整编、员额、粮饷来源,赋税贡额的具体标准、缴纳方式,以及涉及司法、盐铁、马政等方方面面的事务,都需要逐一厘清,形成具有约束力的条文。这远比一句空泛的“永镇”要复杂得多。

大顺代表团的主要成员,在李岩的周密策划和安排下,开始了频繁的社交活动。这既是礼节性的拜访,更是争取理解、分化潜在对手、营造有利舆论的重要一环。

李自成、张献忠、吴三桂、李定国等人,或主动拜访黄得功、郑芝龙等掌握实权的明朝军方勋贵,叙谈昔日并肩抗清的战谊,表达归顺后的合作意愿;或在一些公开场合,如视察京营、参观恢复经营的集市时露面,态度平和,与官兵、百姓随意交谈,展现其归顺的诚意与并无野心的姿态。

李自成甚至几次轻车简从,只带少数随从,前往京郊曾被清军蹂躏或经历战乱的乡村,视察被破坏的农田水利,慰问那些依旧流离失所的百姓。他言语朴实,询问收成、赋税、生活难处,态度亲和,全无昔日“流寇”首领的煞气,倒更像一位关心民瘼的地方长官。这些举动,通过各种渠道传回北京城内,渐渐扭转了不少官民脑海中对于“流寇”固有的凶残暴戾印象,开始用一种新的、带着好奇甚至些许同情的眼光看待这位曾经的“闯王”。

而戚睿涵,则主动向李自成和李岩请缨,承担起了与明朝文官集团,尤其是那些在士林中享有清誉、对朝野舆论有巨大影响力的宰辅重臣和名士清流沟通的重任。他深知,在皇权时代,这些掌握着笔杆子、代表着“清议”的文人士大夫,其能量不容小觑。争取到他们的理解、同情乃至支持,就等于在很大程度上掌握了舆论的喉舌,能编织成一张无形的保护网,能在很大程度上制约朱由崧及其身边如马士英等可能存在的猜忌之心,或是一些更阴暗的念头。

他首先拜访的,是史可法。史阁部为人刚正,忧国忧民,对戚睿涵这个年轻人在联合大顺、共同抗清过程中表现出的远见、胆识和灵活的手腕十分欣赏,两人在南京时就有过交往,算得上是旧识,沟通起来障碍最小。

在史可法位于北京临时府邸那间简朴却不失雅致的书房内,窗外竹影婆娑,室内茶香袅袅。史可法屏退了左右,与戚睿涵对坐品茗。他望着眼前这个年纪轻轻却已历经大风大浪、眼神中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的青年,不禁感慨道:“元芝啊,看到今日之局面,老夫时常想起当初在南京时,你于朝堂之上,力排众议,主张联顺抗清,甚至不惜以身家性命担保。当时老夫虽知此策或有一线生机,然心中亦是疑虑重重,难以决断。如今看来,若非你当日之坚持,若非李闯……哦,顺王他最终能以大局为重,与我朝携手,焉能有今日如此迅疾光复神州、雪洗辽东之耻的盛事?老夫有时思之,亦觉惭愧。”

戚睿涵连忙欠身,态度谦逊:“阁老过誉了,晚生实在不敢当。此乃时势使然,天命所归,亦赖陛下圣明裁决,阁老与前方将士浴血奋战,用命效死,更有顺王、西蜀侯等深明大义,摒弃前嫌。晚生不过因缘际会,恰在其位,略尽绵薄之力而已,实无尺寸之功。”他顿了顿,将手中茶杯轻轻放下,神色转为严肃而诚恳,“阁老,如今满清虽灭,然天下疮痍满目,元气大伤,人心思治,渴盼太平,更甚于渴盼甘露。顺王之心,经过这数月观察,晚生愿以性命担保,天地可鉴。他常对晚生言,昔日揭竿,实为官逼民反,是被层层盘剥、走投无路之下,逼上梁山。其初心,并非为了南面称孤,做那皇帝,实是不忍见百姓易子而食,路有冻死骨之惨状。”

史可法捋着颌下长须,默然片刻,书房内只有煮水的松涛声轻轻作响。他缓缓点头,目光中带着一丝沉重的了然:“逼上梁山……此言,确是不虚啊。回想崇祯朝末年,天灾连绵,人祸更炽,政令不行于下,贪腐横行于朝,苛捐杂税多如牛毛,胥吏如虎,确是将无数安分守己的良民,生生逼成了所谓的‘流寇’、‘贼匪’。李自成……顺王他能当着陛下与满朝文武之面,说出这番话来,可见其心性已非昔日阿蒙,对其过往,亦有所反思。若他此番能真心归顺朝廷,辅佐陛下,安定西北,使百姓得以休养生息,实为社稷之幸,苍生之福。”

“正是如此。”戚睿涵见史可法态度明确,心中稍定,趁热打铁,“阁老明鉴万里。顺王所求,其实至简